稳稳的幸福

如果问中国人幸福感最强的职业是什么，不用去看那些媒体、网络的民意调查，凭直觉就有个答案——地主。那是一个似乎只属于历史的职业，需要申明，我并不是在阶级关系、意识形态的层面使用这个名词。

如果要在“幸福”前加上一个修辞语，我以为“安稳”是较恰当的选择。正如上世纪那位惊世的才女收获的祝语“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土地，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意味着最安稳的幸福。相比其他行当，地主的风险最低。水火无情，但火烧不掉、水冲不走的是土地，即使天灾之年，地主往往也可凭借余粮、积蓄熬过，真熬不过去，土地仍在那里，核心资产就没有流失。《一九四二》里逃荒的老东家说：再过几年，他又能当回东家。

地主最怕的只有打仗，因为战事一起，原有的资产就将被清洗，推倒重来。比如早年间的那场战争，中国人就几乎永久地被剥夺了做个地主的权利。

但时至今日，大家仍然热衷于做个变相的地主：不能买地，那就买房吧。

最近中国网民在反腐的路上走出了感觉，不再局限于生活消费与奢侈品，而是把视野放在了官员的房产上。被晒出的名单里，一个人后面挂着少则数十、多至几百套的住房，显示了当下财富流转的风向标。反腐其实很简单，因为房产有登记，即使是海外房产；缘此突破，相信那些腐败的幸福也将消失许多。虽然已见初效，但道路仍然漫长，理想的实现哪有这么简单。

并非只有中国人希求的是这种安稳的幸福。童话的结尾往往是“两人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死去。”鉴于这些故事大多源自西方，我们也可据此看到世界人民的秉性。虽然有地域之别，但面对的是同一个世界，在这个充满了或然、偶然的世界面前，脆弱的人类本能地祈望着统一、规律与恒常。在哲学上，归之于终极价值；在宗教上，归之于彼岸；在日常中，归之于幸福，稳稳的幸福。

写这篇文时正值春节，中国正经历独有的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人口流动潮——春运。去年的春运超过了30亿人次，而今年的最终数据应该更多。刨去误差和旅游的泡沫，就算只有一半的人次，也意味着这月余的时间里，全部的中国人都要在路上奔波一回。

为了回家、为了团聚，每年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将几乎全国的人口从一个城市搬运到另一个城市。就算有传统观念的原因，也实在很难让人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放在中国社会现代化的整体背景下才能稍作认识——从近代开始，中国人一步步被剥夺了那些曾经的安稳，从土地，到制度，到文化……以至只能用几代人“在路上”的奔波劳苦去求一个未来可能的安稳、可能的幸福。这或许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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