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粮食安全，中国付出代价太大

                            ——粮食安全不能牺牲农民利益

                                             文⊙熊兴平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57f85d70101bi2u.html

 

本文已发表于2013年01月《农资与市场》杂志营销版总第417期“农资思想库”专栏（第58—61页）。

 

2012年，地球气候异常，美国俄罗斯旱灾，巴西暴雨，印度季风季延后……国际粮价大幅波动，媒体也闻风而动，世界粮食危机或将重现，贫困人口食不果腹……诸如此类，大多是夸大其词，渲染噱头，炒作话题，吸引眼球，赚取注意力，如此而已。

 

事实上，关于粮食安全、粮食危机、粮食战争、粮食阴谋和粮食政治等种种话题，我觉得，大多都是威胁、恐吓和利诱、麻痹之辞，不明真相的群众和读者也跟着瞎起哄，类似于矮子看戏，随人说短长。

 

笔者以自己从事12年植物保护工作经历为例，可以证明，中国根本不存在粮食不足的危机问题。

 

相反，我认为，中国目前已存在粮食导太多导致的过剩危机。2008年时，我就有一种直觉，为了粮食安全，中国付出的代价太大，牺牲农民的经济利益太多。30多年来的经济高速发展，我们亏欠农民朋友的，实在太多太多。

 

1、中国不是粮食太少，而是粮食太多或者过剩。

 

根据国家粮食局最新报道，2012年我国实现“九连增”，粮食总产量预计在1.05万亿斤(5.25亿吨)以上，人均粮食超过807斤，这还不包括历年库存和各种余粮。再回头来看，一般人日常口粮是多少呢？据统计显示，中国人均每年口粮消费大约310斤，粮食产量比消费量超出接近500斤，怪不得粮价如此低迷啊。事实上，全国城市人均大米消费大约只有270斤而已，而上海人均大米年消费量大约190斤而已。

 

根据《人民网-市场报》报道，2006年12月在北京举行的“世界大米中日国际学术研讨会”信息显示，最近5年，中国内地人均大米年消费量从215斤左右减少到了195斤左右，平均每年减少4斤，年降幅达2.15％（按此推算，2012年人均大米年消费量大约185斤）。日本资料显示，从20世纪60年代至2006年，日本人均大米年消费量从超过240多斤跌到了120多斤，减少了50%；台湾地区，人均大米年消费量从320多斤跌到了100斤左右，下降了65%。在韩国印度，近年来降幅同样很明显。2012年统计显示，上海人均每月大米消费约15.6斤，每年人均大米消费不到187.2斤。大米消费量的逐年减少，使亚洲稻米出现消费减退的危机。

 

此外，我国每年的蔬菜、水果、瓜类、渔业、油料、养殖业和饮料等等，其总产量也在逐年攀升。由此可见，在中国，根本不存在粮食不足的危机，反而是粮食产量太多导致的过剩危机，使得粮价长期低迷，农民增产不增收，农户叫苦不迭。

 

事实上，根据笔者在市场亲身经历和新闻报道，农民的蔬菜、瓜类和水果的终端收购价，是极其低廉，低得让人咋舌。在乡下农村，大量瓜果被抛弃，无数蔬菜被处理，收购价根本不抵种植成本，难怪在菜农、瓜农和果农中，常有亏本而自杀者，弃农者不可胜数，抛荒弃地也较常见，进城务工成为年轻人的首选。笔者看后都心寒不已，郁闷心情常不能自禁。而在另外一边，强烈对比的是，经过多层运输和加价，城市里的蔬菜、瓜类和水果价格，一直高企，让都市物价指数与日俱增。

 

再回过头来看都市人群，肥胖、超重和营养过剩等，已经成为城市里的富贵病。13亿国人每年在餐桌上的食物浪费，相当于2亿人的一年口粮。根据国外研究显示，全球每年浪费的粮食，可以多养活10亿人口。粮食低价，导致粮食作为工业用途，更是严重。

 

中国18亿多亩耕地，人均约1.38亩。这还不包括复种面积（如长江以南，至少2～3茬复种）。若按全国平均亩产粮食850斤（此数字很保守的，长江以南的产量都大大超出这个数）计算，若按人均每年口粮消费量310斤计算，那么平均1亩耕地的粮食产量可以养活2.7个人，即3.6分地可养活1个人。在我国南方（如珠海等），已实现了2分地养活1个人的目标。“2分地养活1个人”工程，正是超级稻计划，即超级稻亩产1000公斤（即2000斤）的目标（2011年，袁隆平“Y两优2号” 超级稻亩产926.6公斤，该试验田项目通过验收）。

 

2、什么样的情况下可能会发生大饥荒？

 

因为经历过1959～1963年的三年大饥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是中老年人特别害怕再次发生饥荒，备战备荒的陈旧观念总是难以释怀。

 

传统观点认为，造成饥荒最重要的原因，无非是食物短缺，故饥荒往往发生在旱灾或洪涝或者病虫害爆发年份之后。1998年，获得诺奖的经济学家阿马蒂亚·森向传统观点发出了挑战。他通过对1940年以来发生在印度、孟加拉和非洲撒哈拉等贫穷国家和地区几起灾荒的实证研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森的结论是：大饥荒，不仅源于食物的缺乏，更源于食物分配机制上的不平等。森是一位自由市场的捍卫者，他相信在正常运转的民主体制下，饥荒是不会发生的，因为那里的领导者，必会负责地听取基层公民的呼声，如市场信息完全公开、自由进口粮食、申请国际粮食援助和向贫困人口发放救济粮等。森的结论是明确的：“在骇人听闻的世界饥荒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独立、民主而又保障新闻自由的国家发生过真正的饥荒。无论找到哪里，我们都找不到这一规律的例外。”

 

按照森的观点，在如此情况之下是不容易发生饥荒的：在新闻媒体独立、进出口贸易自由、市场信息公开和救济保障制度完善等前提条件之下，即使粮食大幅减产，也不会发生饥荒，更不会发生饿死人的现象。

 

例如，朝鲜之所以发生粮食不足的危机，是因为内部体制问题；例如，非洲很多国民之所以发生营养不足，不是因为世界粮食不充足，而是因为穷人无钱购买（中国如此低的粮价，对于他们而言，也许还高得离谱）。这，类似于市场上空置商品房普遍存在，但年轻人却无力按揭一样。当今社会，单身男子越来越多，这并不是适婚女子的越来越少，而是因为男女双方无法满足对方的要求。

 

因为市场信息公开、进出口自由贸易和救济保障制度等的存在，非洲和朝鲜穷人还不致于饿死。每年国际人道主义粮食援助，货物互换贸易和非政府机构捐赠及民间私人善心义助等，还能维持其最基本的生活水准。

 

3、过分地积谷防饥，也是一种本性的贪婪。

 

小时候，我看过的一本书中说，田鼠智商非常高，每只田鼠为过冬平均储备的粮食约8～10斤。为储备粮食，田鼠糟蹋掉的粮食更多。田鼠会乐此不疲地储粮，即使耗时耗力，甚至长途跋涉，也心无旁骛。田鼠的“积谷防饥”的行为，是动物求生的一种自然本能。但是，地洞里储存的粮食，往往在一个冬天里根本吃不完，最终霉变、糟蹋和浪费。

 

这与人类行为何其相似乃尔？！人类总是贪婪地占有超出实际需要的物质，然后像守财奴似地守着不放。贪婪的本性，让人类占有得太多，地球都快吃不消了。多余的占有，也是一种累赘。大约2008年时，美国一些平民家庭消费试验的报道说，把日常生活消费量消减一半，其家庭生活基本不受影响。我看完该报道后，突然发现家里堆满了很多基本不需用的东西，觉得惭愧和内疚。

 

印度甘地说过，大自然能满足人类的基本需要，却不能满足人类的贪婪欲望。人类占有的太多，但人类实际需要的并不多。家有良田万顷，日食不过三餐，人类每天所需的能量平均在2700大卡左右，吃得太多也是浪费，多余的赘肉不是财富，而是疾病的温床，更是健康的隐患。

 

粮食的长期储存，不仅不会增值或保值，反而贬值和变质，根本无法食用。每年库存余粮发生的霉变、腐烂和营养丢失等，是无法统计的。

 

4、如何才能保证粮食安全？

 

面对粮食安全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思考角度和维护的立场。有一位经济学者根据历史物价、当今耕种成本和当前房价水平，认为目前合理的粮价每斤大约在18元左右。另外一些粮食专家认为，粮价应维持在一个合理水平，合理的种粮利润率应该在40%以上，稻谷价格应该在每斤5～9元。总之，粮食安全的核心因素，不在于耕地面积，而在于粮食价格。离开粮价谈安全，就如同离开水谈鱼儿的安全。

 

为了维护种地农户的合理利益，根据我的观察和思考，可采取这样的措施：

 

1、适当地限制播种面积。

 

实行两年一耕制（即轮番休耕一年），每年只需耕种50%的土地（9亿亩）即可。参照于美国，休耕农户按照平均亩收入的80%给予资金补贴。这样既能涵养土地，又有助于有机种植，实现从数量型农业向质量型农业的转变。

 

2、合理提高粮食价格。

 

合理的粮价，应让普通种地农民的人均月纯收入在1000元左右，即相当于城市务工者最低工资收入。2011年，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为6977元（包含非农收入，人均月收入还不足582元），其中非农收入（如外出务工的工资收入等）约占46%，农民种田月均纯收入约314元左右。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3、对城市低收入者发放粮油券等。

 

与其补贴6亿多的农民这个庞大群体，还不如补贴城市里的极少数贫困人口。国家补贴资金的总数是不减少的，但改变补贴对象和救助模式。对于城市里的低收入者和老弱病残等，政府给予无偿的粮油券发放，例如参照每人每月口粮20斤、食油2斤及一定数量的特定购物券等，至少保证其基本的物质生活在温饱线之上，共享经济发展之福利。美国也有类似的食品券，专门针对贫困家庭，维持其基本的生活，但不发放现金，不得换取其它商品等。

 

总之，粮食安全非常重要，但还不能重要到牺牲农民的经济利益的程度。

取消城乡二元结构，还农民以国民待遇，让种田有合理利润，让低收入者有温饱的生活，这是可以得而兼之的。（文⊙熊兴平）

 

本文已发表于2013年01月《农资与市场》杂志营销版总第417期“农资思想库”专栏（第58—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