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房子

一：挨枪子的主

 “娃，你要娶婆姨了，在坡下再打个窑洞吧，用青砖砌个拱门，敞亮又排场，生下娃了想要大点再往里挖就是。！”

“房子是敞亮，俺晓得，不过要花吓死人的钱咧！还是窑洞美气，冬暖夏凉咧！”

“啥？几万？一平米是多大？有几眼窑洞大？这北京一个房子可是顶上俺那里多少眼窑洞咧！乖乖！俺祖上，加上俺们村的十辈祖宗都没有住过这么多窑洞！”

“说啥？你说好好上班买房子？给俺说俺都不相信，别看俺乡下人，给你算过了，你就是一月挣一万，比县委书记多的多，不吃不喝也要三十年才能买一个房子！”

“再说咧，你说那房子恁贵，都是卖给谁咧？”

“啥？领导们都有几套房子在北京？还不是公家发的，那还不都得挨枪子了！”

“狗日的，不行就回来，咱这里房子，窑洞都有，啥也不缺你的。”

“狗日的房子……！”

方子建坐在他的01号牌照的帕萨特里，打着参观学习的幌子让司机围绕着北京的三环、四环不停的转悠。在那些奇形怪状像大裤衩似的建筑里感受生活在北京的压力。脑子里一直绕不开他爹和他儿子的那番对话，特别是最后那句，狗日的房子！

在北京，方子建还真有不少房子！

别看方子建就那么点工资，坐着大众化的大众帕萨特，可是那01号车牌却是一般人搞不到的，虽然车子不怎么样，那是按照行政级别允许的标准配的，只要不出西山县，方子建的车无论开到那里，都是老一，和方子建的职务一样，县委书记，小县城的老一。县委书记到北京一般是两张面孔，一张是孙子般的谦卑，一张是老爷般的荣耀。方子建这次来北京学习，首先要准备的是装出一副孙子的模样拜见各路神仙官爷，然后是和两个同学老爷般的一起体验七星级生活。

按照方子建他爹的理论认识，方子建就是一个挨枪子的主。

方豪庭倚着栏杆儿，脑袋像蹬自行车上坡一样前仰后合慢慢的打盹，昨晚和庄秀婷争吵了半宿，今天下午很早就来到庄秀婷单位的公交车站等待着女友下班，一起去见他爹方子建。电话打的快没电了，刚刚通知到，自己先等着，谁知道人还没见到，自己倒先睡着了。

两人争吵的原因还是房子。庄秀婷看上了一套房子想先把房子供起来，方豪庭说等一下看看明年局里的福利房自己能不能分到。福利房所在位置周边的房子已经卖到四万多一平米了，而局里的福利房只要四千多不到五千，换算一下就是出去买一套房子的钱够买福利房九套。庄秀婷说，看上的小区位置好、户型好、绿化好、设施一流、物业各种方面在京城都是呱呱叫的，你们局里的房子再便宜，关键是明年不一定轮到你，位置和户型也不能和这个小区相比。再说以后可以把局里买的福利房卖掉，赚的钱补贴到这个房子上面不是一样吗？

方豪庭说现在两个人都还挣钱不多，庄秀婷选中的房子170平米，一平米四万六千多，总价下来就是接近八百万的数字，首付款就要接近二百万，按照两人的工资水平，一辈子也不够买到这样的房子。局里的福利房自己的级别配不了这么大的，既是到时候把局里的福利房卖掉，距离房子总价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与其这样还不如选一个五环附近，价格较低一些的。最好是等待局里的福利房。

两人各持己见，争论的好不热闹，说话就慢慢的嗓门大了声音高了。庄秀婷说，在学校同学们就给你方豪庭取外号“方衙内”，家里有一个刚刚从县长升任县委书记的亲爹，说没钱傻子才相信啊！方豪庭说，我老爹这个县委书记一直两袖清风，哪里有这么多钱帮衬我？再说了，我一直想依靠自己的奋斗买房子，买车，结婚。现在给老爹张这个口，实在张不开。住了那么大的房子，同学们也会笑话我，说我老爹腐败。

庄秀婷说，现在的县委书记说没钱，就像小姐说自己是处女！谁会相信？你要是真正想依靠自己买房子、买车、结婚，为什么还要到局里去上班，那点工资谁都知道说清正廉洁是够的，其它的统统扯蛋。方豪庭说，别人叫我“衙内”我都不乐意，你也跟着叫，你是看中我老爹的职务还是真正爱的是我？庄秀婷大叫着说，县委书记一个处级干部，在北京多如牛毛，比牛毛还多，值得你拿出来说事吗？还不如说你太爷爷留下一个前清的脚盆子，或许还算个稀奇。鲁达康这几天都让武婷婷去选房子了！我们还在租房子住，曹大勇和李梅都买了房子开了公司，你还在拿那个几千块的工资，如果局里的福利房等上你十年，你就租十年房子去吧！现在的房子价格还要往上涨，你没有看到北京接连又拍出几个新地王吗？你老爹再两袖清风，毕竟是个县委书记吧？我就不信了，现在的县委书记还买不起房子？还不如说这个世界没有骗子，人的祖先是猪！人家武婷婷怎么就那么运气？鲁达康自己做广告，现在都要开始买房子了！

……！

两人争吵了大半夜，最后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上对付了一宿。

二：装的像处女

庄秀婷和经理一起在小会议室开项目进展报告会，手机放在办公室的包里。方豪庭电话打的手都麻了，才找到的庄秀婷，约好了在楼下公交车站牌那里见。下了班，飞也似的跑到楼下，方豪庭说，我还以为你去姥姥家睡觉了呢？搭上的士，就催促司机快快快。司机还以为去哪儿呢？结果方豪庭说去复兴门地铁站，司机说，地铁不分班次，能坐上。呛的方豪庭在后座上呲牙裂嘴了好半天，庄秀婷大河决堤一样的笑了好半天，最后大家都笑了，方豪庭抱住了庄秀婷的肩。

老爹一个人的话，晚了不算什么，可是今天老爹说有一个重要的伯伯在场，千万不能晚，坐火箭也要赶上时间。方豪庭刚才还在笑话老爹在小县城待久了，连说话也像县城人了，还坐火箭呢，在北京坐什么都没有地铁快！

两人出了地铁，看看时间还比较充裕，庄秀婷就慢了下来。方豪庭说，你不想让我和老爹多聊一会啊？快点吧。庄秀婷说，昨天夜晚你说你老爹清正廉洁的像朵莲花，怎么今天请客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啊？这种地方不是公款吃喝贪污腐败，谁来这挨宰啊！方豪庭说，你说这话，我老爹还不如养个宠物呢！庄秀婷说，你是说请我还不如喂狗吧？可是今天你老爹请的是领导伯伯啊，升官发财啊！我最多是一餐前小点心，调节一下气氛。方豪庭说，你可真是明智的快伟大了，我老爹这样的小官也难啊！一方面要为百姓办事，一方面要搞好领导关系，还不是为了工作吗？庄秀婷说，那么领导伯伯就是贪官了？这一顿饭几万块还不知道领导伯伯能吃几口呢？人民公仆就是好，就像你削尖脑袋进了部委，就等待你的福利房吧！单这一项就是很多老百姓一辈子辛苦也得不到的！领导伯伯还不知有多少套房子呢？你一会看吧，领导伯伯肯定特朴素特谦和的样子，一杯酒上千块，闻闻就放下了，一桌酒席几万块，回家还要再吃点呢，那叫气度境界！境界你懂吗？就是装的像处女，什么东西都不动，什么话都不多说，什么事情都不表态，知道吗？方豪庭说知道了，你现在就不像处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什么话都说。庄秀婷说，你的处男交给谁了，还没有坦白呢？我可是被你个国家干部给糟蹋了！

两人一路贫着嘴到了饭店，方子建接出来，只是给庄秀婷笑了笑，就把他们让进一个包间去了。两人一看，这个小包间也不像是请客的地儿啊！方子建说，变了，你伯伯今天非常赏脸，带来了另外一个伯伯，XX部长，你看我们那边保卫工作都做上了！你们两人在这里先吃点，过一会我看你伯伯们高兴的话，带你们过去见见。菜你们随便点，前台统一结算。不等两人坐下，方子建转身就出去了。

庄秀婷说，你老爹厉害啊！县委书记来北京直接就攀上部长了。怪不得你的工作能分到部委的局里去，县委书记的能量真不是说着玩的！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是一餐前小点心，现在看来，连一服务生都不如，整个一累赘！你买不买房子我现在都不管了，咱俩先要把次序理清楚，以后可不要拿我当跟班。不行我们马上就散。方豪庭一下子也火了，哪跟哪啊？我说什么了我？请你吃顿饭，我还一身不是了我？机关枪似的庄秀婷等着呢，我还真不在乎你能够买房子、单位好嫁给你呢！我出国你舍得你那个饭碗跟出去吗？我可是一直能出去都没有出去，还不是你拖着不放吗？我出国不找个白马王子，最起码找个不给我上气的吧？方豪庭看了看门外几个黑西装魁梧的男人站着，肯定是部长伯伯的安保。说，姑奶奶，安生点好吧？求你了！

三：黑手党和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