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均回到家里已经深夜，想起妹妹利婷辞职创业，不觉有些替妹妹担心，如果遇到自己这样的困难，妹妹是应该承受不来的。拿起电话，想给她打个电话，一想，都大半夜了，妹妹也该睡了。

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隔着一堵墙，利均的妹妹利婷一直梦想着白领的工作和生活，毕业后顺利地进入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工作，似乎白领的工作和生活就在眼前，谁知却被分到了公司下属的一家公司的票务销售点，做起了朝九晚五的机票销售员。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到处可以发现代理机票销售点，里边卖票的只要认字即可。

于是，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利婷只坚持了16个月，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令无数人羡慕不已的国有大型企业，理由很简单，这样的工作会让人丧志。

当利婷打电话跟利均说时，她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领导已经签了字。利均并没有说什么，大不了就此嫁人，相夫教子。

在某些方面，利婷甚至比利均还执拗，循规蹈矩让她感觉到可怕，她要冲破这些，于是就联想到了时下最时髦的词汇——创业，她决定要创业。

利均也曾想过让妹妹到隆驰集团来工作，但只一想，也就过去了。一是她的志向不在这儿，不一定会来，二是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安排亲属进入公司工作。

妈妈把照顾妹妹的任务交给了利均，可是，哪曾想，80后的年轻人那种超强的自我意识，根本听不得照顾的说法。每次提到这些，利婷都是一脸不屑的样子说：“还照顾我呢，可甭提这儿个，大哥您还是省着心思照顾公司吧。”现在不幸被利婷言中，公司的事情真的有些让利均不知所措。

现在，利婷做的事情还真让利均开了眼界了。几个月前，利均去了一趟利婷所做的公司，公司叫利婷行艺公关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帮助企事业单位、机关团体和个人进行公关活动，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其只做以行为艺术进行公关活动，其他公关活动勿扰。

利均听了妹妹利婷总经理兼艺术总监的介绍，差点没乐出声来，心想，听过行为艺术，但却没听过专门利用行为艺术进行公关活动的，做就做吧，反正如果她失败了，自己可以在经济上帮助一下她，除了人员工资之外，也无太多的成本费用支出，就当对她的一次历练吧。想到这些，利均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甚至还给予了相当的肯定。

转眼间，利婷行艺公关有限公司运作的一年多了，利婷竟然没有向利均借过钱。利均也抽时间去看过，倒还真有客户愿意出钱来进行行为艺术为载体的公关活动，公司不但没有出现资金困难的情况，反而还积累了一笔还算可观的原始积累。利均因此也就放心下来，甚至也想在某些项目上与利婷的公司进行一下合作。

前一天与芮雄飞发生的不快，经过一个晚上，早已在利均的脑子里消失殆尽。今天他起得很早，推开窗子向外面看去，大街小巷已经是熙熙攘攘，车子川流不息来来往往，这个城市又迎来了一个繁忙的一天。从没有这么早就起床的利均，对于这种情景有些陌生，原来这么多人这么早就开始为生活而忙碌起来。

由于家与公司之间被地铁线路连接起来，利均有时会放弃开车上班，尤其是去年奥运会以后，让他把放弃开车出行当成了一种习惯，有时，每月将近有一半的时间是乘坐地铁上班的。

以前开车上班，都是将车子开到麦当劳买个汉堡加可乐当做早餐，坐地铁时，他就可以享受到北京的早餐工程带来的方便了，买上四个包子一个鸡蛋加上一杯小米粥，既健康又美味，虽然单调了点，但营养却足够了。

早晨六点钟，利均就拎着包子鸡蛋和米粥进入地铁站，趁着人少，早点去公司，处理一下几天来遗留下来的事务。本想在地铁上把这些早餐吃掉，可一走进车厢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了解北京，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站着的乘客也已经不少。

坐在座位上的乘客要么拿着今天的报纸在看，要么用手机上网聊天看新闻，要么打着电子游戏，要么还没睡好靠在椅背上打盹。利均对此情景颇有些好奇，四处张望着。车厢角落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个男孩子的腿上，共享一个座位，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校服，应该是中学生，女孩子将身子扭过去，两人正旁若无人地不知疲倦地亲吻着，一动不动。不觉让利均想起了利婷曾经搞过的行为艺术，那种旁若无人的感觉，还有那种超级静止中蕴藏的动感，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他想，或许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

过了朝阳门站，从远处的的车厢里传来了凄婉动人的歌声，举头望过去，车厢里略显拥挤的人们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你上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身在那他乡处，有人她在牵挂。。。。。。”歌声渐近，两个人也挤入了利均的眼帘。前面一个人似乎失去了双腿，一块胶皮用麻绳绑住束在身体上，两只手掌上戴着特制的木板，当做鞋，支撑着残疾的身体向前行进，身体的两边各绑着一个音箱，发出并不美妙的歌声，胸前挂着一个饭盆，里面有钱，甚至还有十元的票子。顺着音箱看上去，还有一根线连着一个麦克风，正拿在一个满脸烧伤的人的手里，歌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见他们走过来，人们很自觉地让出中间的过道，先前看报的、打游戏的、打盹的、亲吻的，都还依旧，并没有被这略显凄凉的歌声打扰，但仍然有几个人拿出零钱扔进那个饭盆里，利均也顺手拿出一个一元硬币投了进去。

生活在北京城也有几年的光景了，利均第一次体验到了一些生活中与众不同的感觉。

当他走出国贸地铁站时，人们已经摩肩擦踵的行进了。以为自己很早，看起来比自己更早就忙碌起来的大有人在。

国贸地铁站出口往西，紧临长安街边有一块空地，对面就是长安街最忙碌的公交车站。往日候车的人们都是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向左边看，以观察公交车的到来，以便挤个好位置上车，一旦缺乏判断，那就只能等下一辆车子了。今天有些不同，人们都是把身体反向过来，像国贸大楼方向看过来，个子矮小的还不时踮着脚尖。利均想反正时间还早，就凑过去看个究竟。过去一看，也并没有什么，一群从地铁刚刚出来的人们急忽忽地走向位于长安街边的公交站台。突然，人群中的几个年轻人走到空地时，像被施加了什么魔力一样，牢牢地定在了那里，保持着各自先前走路的姿势，有的正在抹着额头，有的一只脚刚刚迈起，有的弯下腰整理鞋子，有的正在打手机，有的在用手机发短信，时间好像在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上凝固了。后面跟着走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赶紧绕过，走的快的来不急，差点撞上。细心的人们发现，每个年轻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手机，虽然穿着不同，但上面都有某品牌手机的标识。

“这就是行为艺术吧？”旁边开始有人议论。

利均心里想，原来这就是行为艺术，还真有点儿意思。还真有些年轻人开始用手机拍摄他们造型。如今网络这么发达，一旦被人传到网络上，还真会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大约持续了20秒的时间，几个年轻人结束了这次表演，随即击掌相庆。这时，一辆城管字样的公务车从人行道开了过来，开到他们旁边停了下来，下来几个城管队员，走向这几个年轻人。

“我们是朝阳区城管大队的，你们未经批准在公共场所进行广告宣传，违反了《北京市城市管理处罚条例》第53条第二款，第38条第五款，请你们立即停止活动，并接受处罚。”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城管严正地向几个年轻人说。

利均心里在想：难怪城管在网络上被网友骂得狗血喷头，人家搞个行为艺术做宣传，你也来管，不被骂才怪呢。心想，不管自己的事，还是去办公室吧。

“我们这是行为艺术，你们城管怎么什么都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利均的耳朵里。这么巧，是利婷。

“这个我们不管，总之，你们违反了相关规定，需要接受处罚，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城管根本不听利婷的解释，只是要做处罚。

“不让在这里搞，我们走就是了。”利婷一看城管要动真格的，也知道城管的历害，急忙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说着拉着自己的人转身要走。

城管队员上前将她拦住说：“请您报出单位名称，或者接受完处罚之后，才能离开。”

利婷向来是个嘴上不输人的姑娘，一看这架势，并无惧色，她说：“我们没有单位，我们是未就业就下岗的大学生，单位没有，钱也没有，拘留证逮捕证你们也没有，凭什么不让我们走？”说着拉着几个年轻人硬闯城管的拦截。

城管队员人多，又都是小伙子，怎么会轻易让利婷他们离开。只见一个城管队员上前拉住了利婷的胳膊不放，利婷无法挣脱，就用另一只手猛打城管队员抓住自己的手。

“你放开，你放开呀，你干什么呀，你！”利婷有些急了。

见情势不妙，利均赶紧走上前去，说：“快松手，快松手，这是我请的人，来做广告宣传，一切都冲我来。”

这时，城管队员才放开了利婷的胳膊，略带责备地说：“你看你，早出来接受处罚不就好了，非得我们。。。。。。”

“本来你们违法进行广告宣传，应该处罚人民币一万元。”城管负责人一边开着罚款单一边说：“但是你们拒不接受处罚，还暴力抗法，追加处罚一万元，总计处罚你们二万元。”

利婷一边揉着胳膊气得快要哭出来了，一听要罚款二万元，扬起头来对着那个城管负责人说：“你疯了？二万元，我绝对不会接受处罚的。”

城管负责人并没有抬头，说：“我不跟你说，你们领导来了，我跟他说。”

“好的，我们有话好好说，是我们不对，不应该在公共场所进行广告宣传。”利均连忙承认错误。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讲道理。”城管负责人训斥着利婷几个年轻人。

突然，一个小伙子走到了城管负责人面前，抓住他的衣服领子说：“你凭啥玩意儿说罚就罚呀？你他妈的是不是欠揍啊？”

小伙子浓浓的东北口音着实吓了城管负责人一跳，一边后退一边说：“干什么，你还真要打人？”这时，其他几个城管队员围了上来。

“操，你们他妈的想打是不是？你们几个一边去，妈的，我整死你们。”小伙子圆睁双目，还真将那几个城管吓得后退了回去。

利均赶紧走上前，把小伙子的手拉开，说“利婷，你带着你的人回去吧，这事由我来处理吧。”

城管队负责人一看危险已经解除，便怒气冲冲地对利均说：“你今天必须得跟我走一趟，你们这不但暴力抗法，还有流氓黑社会行为，按理我应该报110的，看你这个领导还比较懂法，我就不深究了。”

这时，那个小伙子又冲了上来，举起拳头向着城管负责人就打了过来，幸好利均及时拦住了。小伙子一看没打着，也怒气冲冲地说：“小子，你他妈给我记着，以后别让我碰着你，再让我看见你，我不揍你我是你孙子。”

几个城管被这个东北小伙子的行为给吓着了，赶紧拉着利均上车回城管执法队。为了妹妹，利均也只好跟城管执法队员走一趟了。心想，这还不到七点呢，要说地铁里的人们为了生计，早早地出来了，怎么城管队这些国家养着的人员也这么早就出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