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吴经理实际上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魏老板的夫人，即使是动手动脚，也是他在酒精麻醉情况下的一种也许是不自觉的行为，况且，他也并不知道出现他面前的竟是魏老板的夫人，当然，魏夫人也不知道骚扰他的竟是嘉义公司的主管经理。

“魏老板，先让大家散开吧，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易定胜拉过魏老板，低声耳语。

“哦，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要报警？”魏老板很生气，声音也很低沉。

“不能啊，一报警，这个事情就闹大了，对嫂子和吴经理，甚至公司影响都不好，大哥，听小弟的，我们自己处理算了。”易定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我去劝劝你嫂子，你先把吴经理送回宾馆去吧！”魏老板话语中透露着怒气。

“好的，谢谢魏哥理解！”易定胜快速走向吴经理。

吴经理此刻斜靠在旁边的一堵墙上，象霜打的茄子，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大家都回去吧，是我的一个朋友刚才喝多了，误会了，大家都回家吧。”魏老板掏出烟，以吴经理是朋友，酒喝多了为由，把要报警的邻居们劝开了。

易定胜搀扶着吴经理，摇摇晃晃地走到公路旁，他要截一辆人力或者机动三轮车，可连续截了几辆，对方一看到摇头晃脑或者耷拉着脑袋的吴经理，都头摇得象拨浪鼓，怎么也不愿拉，最后，在答应给对方加3块钱的条件下，终于有一辆三轮车愿意拉了。

易定胜把吴经理送回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把吴经理轻轻地扶在床上，又轻轻地为他盖好被子，可正当他准备走出房间离去的时候，突然吴经理从床上坐起来，“哇”地一声吐的秽物满地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易定胜快速地跑过来，扶着吴经理躺下，然后，又跑到外面，找服务员要了拖把，拖干净了之后，才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那家宾馆。

等易定胜回到自己住的旅馆的时候，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由于天太晚，没有三轮车，他是步行跑到了旅馆。

叫开门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易定胜久久难以入睡，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明天应该怎么办？他该如何收拾接下来的残局？

易定胜用五指不停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他有点发懵的大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毕竟，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第二天，易定胜起的很早，其实，他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安稳，当他到达魏老板门店的时候，魏老板及其工人已经在仓库装货了。

“魏哥，早上好啊。”易定胜还象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

“好，易弟。”魏老板有点面无表情。

“昨晚的事情，到底咋办？”魏老板把易定胜叫到一边。

“你说怎么办？我想听听哥哥的。”易定胜没有想到，一大早，魏老板就先提出这个问题。

“你嫂子坚持要报警，惩罚吴经理，让他去派出所待几天，这个事情，我也很恼火。”看得出来，魏老板余怒未消。

“既然事情出来了，我们应该想一个圆满的办法，即使让吴经理在派出所待几天，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反而会将事情闹大。”易定胜分析厉害关系。

“那你说怎么办？”魏老板看着易定胜。

“不如让吴经理当面给嫂子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毕竟，我们要放眼未来，现在市场做的这么好，影响厂商关系，对大家都不好，你说呢，魏哥？”易定胜开始正面引导。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唉。”魏老板叹了一口气，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结果。

 

“吴经理，刚才我跟魏老板沟通了一下，他要报警，我好说歹说，阻止了他，要不，你上午过来一下，当着嫂子的面，给她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好吗？”易定胜在去吴经理所在宾馆的路上，打电话给吴经理。

“哦，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汝县，当面道歉？这不可能！”看来吴经理还是死要面子。

“哦，你已经走啦？那这可怎么办？”易定胜急出了一头汗，这次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随他们吧，我才不怕呢，大不了不干了！”吴经理口气仍然很硬，可他这么早就走掉，着实让易定胜费解。

 

易定胜只能代表吴经理向魏老板道歉了，可让易定胜没有想到的是，不依不饶的魏老板夫人虽然没有报警，却把这件事情直接告到了公司，他的头一下子大了。

 

易定胜是在这次风波后的第三天接到公司电话的，公司内勤通知他，即日起，吴经理解除经理职务，并被开除出公司，易定胜承担连带责任，解除副经理职务，只负责一个老市场平县，豫南片区暂由易总直接负责。

易定胜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与憋屈。

到底走还是留？在很多时候，易定胜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一起来公司的同事张诚已经是河北大区的销售经理了，可他现在又沦落为一个业务员，并且，还背负了一些恶名，此刻，他真有点心灰意冷了。

思来想去，易定胜真的想撒手嘉义公司，他感觉以他的能力，找到一家新公司上班，应该不成问题，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对他说，你不能轻易放弃，你最起码要证明给公司看，给同事看，给客户看，也是证明给自己看，自己并不是一个弱者。

易定胜决定负重前行，他不想做一个让人瞧不起的人。

 

易定胜与易总的第三次冲突，发生在他负责平县市场的第二个月。

平县是一个老市场，老板叫吴峰，是一个外表憨厚但内心老奸巨猾的经销商，得知易定胜现在很落魄，并且现在仅仅是一个业务员，而且负责他的市场，他喜从心来，他感觉可以利用的机会来了。

“易经理，这月如果能给我申请5%的返利政策，我给你做到15万元，怎么样？”在仓库门口，吴老板有点献媚地笑着对易定胜说。

“这不可能的，你现在销售的都是低档产品，公司甚至都是赔钱的，要政策，不可能啊。”易定胜正色到。

“不可能？那可不好办了，不挣钱，我可不干，我养活这么多人，还有车辆费用、房租费用等等一大堆……，原来别的业务员负责我这个市场时，每月给我的都有政策，你可要理解我、支持我呀！”吴老板开始哭穷。

“别人是别人，呵呵，我有我做市场的方法，你先考虑考虑下一步如何做吧，我到市场上去走走看看。”易定胜感觉没有必要再跟吴老板纠缠下去了。

易定胜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来调研平县市场的，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出厂价15元的产品，市场上批发价竟然是14.8元，这就意味着出现了价格倒挂的现象，客户把返利都折进去卖了，这还了得，怪不得吴老板说自己不挣钱，看来这个市场如果不调整一下，未来的路子将越走越窄，可这需要时间，而在当前的形势下，公司是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的。他该怎么办？

易定胜急的有点上火。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给吴老板申请点政策，先进着货，也就是先稳住，再调整。

“易总，我是易定胜，平县市场我走访了一遍后，发现市场问题很严重啊，客户都把返利折进去卖了，我大致算了一下，客户一箱产品毛利润才三毛钱，如果不支持一下，客户有可能就不会做了。”易定胜打电话给易总，说明了平县的市场情况。

“你你你，就知道要政策，啊，除了会要政策，你还会干什么？就这点本事啊。”易总的声音大的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易总，你听我说，这个客户是个老客户，思想老化，只知道要政策，只知道把返利当利润，我也想调整他，但需要时间，如果他不发货，这个月我怎么办？我可就这一个市场啊。”易定胜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管，要政策，没有，要想走人，请自便！”易总生硬地拒绝了易定胜。看来，与易总已经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了。

“那好，我辞职！”易定胜再也忍不住了，他第一次率先挂断了易总的电话。

 

易定胜的辞职报告是在挂下电话后半个小时内草就的，他找遍了好多条大街，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传真的地方，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辞职报告传递给了销售管理部，在打了电话证实公司已经收到了之后，他快步走到大街上，他要回旅馆收拾行装，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他再也不用在易总的手下工作了。此刻，他甚至有一种超脱的快感。

冬天的天气总是阴晦的，易定胜走在大街上，他很想奔跑，但更想狂笑，他咬着嘴唇，可他实在笑不出来，因为他的心处在一种悲愤的状态。

风吹在易定胜的脸上，象刀子一样刮过，可他丝毫感觉不出冷，他步履匆匆，他疾步如飞，他想摆脱这个城市，摆脱这个鬼地方。

旅馆越来越近了，可一个电话又一次惊扰了他的计划。

“易定胜吗？我是公司销售管理部的，你的辞职报告领导没有同意，你还继续留在原市场，月底回来再说！”

接到电话的易定胜，木然地放慢了脚步。

 

“易经理吗？我是吴峰啊，今晚想请你吃饭，以前你太忙，也没有在一起好好喝过酒，今晚正好我也没事，就在一起好好聊聊吧，到时我去旅馆去接你。”吴峰在下午5点多的时候打来电话，话语中透露出男人少有的温柔，这让易定胜不知道吴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易定胜本想拒绝，可他想想这个市场还是要做，于是就答应了吴峰的邀请。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家很上档次的酒楼包房，二人进入包厢，此时的房间空无一人，但一桌的酒菜都已经上好。易定胜感觉有点浪费。

酒就开始慢慢喝上了，这晚，也许经历了过于复杂的心情，易定胜喝起来没有过多的推让，任一杯杯酒倒进自己的胃里，此刻，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心酸感。

易定胜逐渐感觉自己的头脑有点麻木了，迷迷糊糊中，易定胜感觉眼前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一阵廉价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睁开眼睛细看，不知何时，从门外面走进来两个浓妆艳抹、举止轻佻、衣着暴露的女郎，这让他很纳闷。

“易经理，出差在外，很辛苦，你挑一个小妹陪陪你吧，唱歌、跳舞……哥哥请客”，吴峰很豪爽。

“谢谢，可我不喜欢，吃个饭，一起聊聊市场就可以了，别的，我都不喜欢，谢谢你的好意。”易定胜表情凝重。

“哎，都是男人嘛，怕什么，别不好意思嘛，小妹，你们谁去陪我们易经理？”吴峰瞄向两个小姐。

“我来陪陪这位帅哥吧，呵呵，我最喜欢文雅的人儿。”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郎不由分说地就走到了易定胜的面前。

“吴老板，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我到你的门店，商谈一下下一步的操作，我对你这个市场是很有信心的！”易定胜走出房间时，用力地握了握吴老板的手。

“再见，小妹，对不住了啊。”易定胜不好意思地给愣在一边的女郎打招呼。

“好好，好好，明天见，明天见。”站在两位女郎中间的吴老板有些尴尬，忙不迭地回应易定胜。

 

吴老板的“美人计”虽然落空了，但走在回去路上的易定胜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那晚，回到旅馆的易定胜，半宿都没有休息，他在想一个两全之策，他要振兴这个老市场，他想改变一下这个市场的恶性做法。

他决定第二天要打一份报告给公司，他有一个全新的计划，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一份报告或者说计划，改变了他的处境，也改变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