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的苦楝花，心里很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一直堵得慌。

“这也没什么，老古人说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个老板不贪财呢。其实，我们应该理解王明华，或者说理解我们的老同学赵二宽，况且，对我们还有好处呢！”没有多久，也回到宾馆的刘静一再地劝慰苦楝花。

“刘静，也许我们受到的文化熏陶不同，我无法接受这种违背主家利益的行为，这是一种不忠，也是对企业的一种背叛！”苦楝花不同意刘静的说法。这其实也难怪，自己地处中原，深受儒家文化浸润，而她却出生于巴蜀，对儒家文化的“仁义礼智信”好像没有多少沾染，想到这里，苦楝花竟然有些理解她了。

“我的姐姐呀，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老古董？国家都搞活经济了，脑袋瓜要活一些嘛。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就象以前我在夜总会一样，如果仅凭工资，那不饿掉牙才怪，我们更多的是靠什么，靠客人给我们的小费，这才是我们收入的大头。”刘静说着她的经历，试图说服苦楝花。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我们就按照各自的行为准则来做事吧，反正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妥协的！”苦楝花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好，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姐妹！”刘静发觉难以让她接受自己的观点，就换了一种口气说。

王明华“利诱”这件事情，就这样搁置起来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王明华都没有再去找过她们。

在蝉儿声嘶力竭的叫声中，炎热的夏天渐渐地远去了，一切的一切，在经历了烦躁之后，又复归平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洪城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基本上已经开发殆尽，后来，她们又转战周围别的市场，依然在一波三折中取得了好的战绩。

在这场较为持久的市场开发争夺战中，苦楝花和刘静一直并肩作战。她们各自凭借着独特的优势：一个沉稳干练，一个灵活善变，两人珠联璧合。另一方面，在整个拓展部的业务开展中，苦楝花基本上采取了看似“放羊”的授权式管理。这种做法，在刚开始时，曾经受到一些非议，包括周总也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直到拓展部提前三个月就完成了全年的销售任务，周总才不得不另眼相看苦楝花的一些另类做法。

也正是由于出色的市场表现，就在当年年底，苦楝花被提拔为公司的销售副总，协助周总负责整个销售，而刘静由于进步最快，在所有的拓展部员工中，业绩最好，经周总提名，公司任命其为拓展部部长，接替了苦楝花的职位。

至此，刘静成了公司从业务员到部门经理提升最快的员工。苦楝花和周总，则成为了她直接或间接的顶头上司。

刘静接手了苦楝花的工作之后，她算是稍微轻松了些，闲暇的时候，她也开始思考和规划自己的未来。给家里打电话时，老父亲不止一次地催促她，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每次，她都好言相劝父亲，并表明自己在行动，她实在不想让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再过多地为她操心了。

这中间，她也跟张勇通过电话，他要还她5万元借款，被她阻止了，她认为，企业要扩大规模，就需要很多资金，何况，她现在也用不着钱。

后来，王明华还给她打过电话，电话里，除了说了一些道歉的话之外，末了，还说了一句让苦楝花心跳的话：“有些想你了”，这句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的心咚咚地跳起来，挂了电话，她好大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她不是不想拥有一份真情感，她之所以封闭自己的内心，其实是想甄选适合自己的，不能象刘静那样，由于婚姻失败，而给自己带来创伤和打击。

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有这两个人的：老同学张勇，善良、坦荡，她尤其钦佩他的信心和勇气，虽然，他有一些残疾，可她并不在意。半路认识的王明华，这小伙子长的高高大大，帅气精明，业务也很干练，未来发展空间也是很大的。但此时，只能说是好感，或者说是喜欢，至于说情感，应该说还有一段距离。

刘静自从担任了拓展部经理之后，明显地改变了。

首先，她的打扮，比以前更加入时和新潮了。绾了高高的发髻，做了黑黑的假睫毛，还特意漂了红唇，脖颈间的钻石项链，以及手腕上的钻石手表，凸显档次及高贵。

那一段时间，刘静是忙碌的，急于表现的她，不停地带着员工出差，而苦楝花也在公司协助她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公司销售增长非常快速，每次月底回来开会，刘静显得意气风发，连说话的嗓门也明显的大了起来，这跟刚来时的她，几乎判若两人。

对此，苦楝花是开心的。毕竟，是她把刘静引过来的，并且，难能可贵的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快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营销管理人员。可她也慢慢发现，随着刘静跟领导走的越来越近，以及她们两个人交流的减少，她感觉两人开始有了一些隔阂，一些以前经常说的私密话，也不再给苦楝花说了。

“楝花，现在有一个医院的客户，我带着人，带着礼品去，结果对方不买账，礼也没收，你说这么办？”一天傍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刘静，急匆匆地走进苦楝花的办公室，向她诉说这次客户开发的失利。

“对方多大年龄？”苦楝花问刘静。

“大概50多岁吧，一个很有素养但有点怪怪的小老头。”刘静形象地比喻着。

“你了解他吗，送了什么礼品？”苦楝花追问。

“不太了解，但礼品，应该是人人都喜欢的，送了一部小笔记本电脑，可他不要，事情当然也没有进展。”

“这也许就是问题的症结。其实，送礼是一门学问，虽然中国有几千年的礼传统，注重礼仪，喜欢送礼和收礼，但想真正起到效果，还必须认真地研究才行。”苦楝花看着刘静，剖析着中国礼文化的起源。

“这样吧，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吧，呵呵，争取搞定这个客户。”刘静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这次搞不定啦？呵呵，这几天我可正在筹划参加北方医药竞标会的。”苦楝花笑着说道。

“哦，这，我可不管。现在，你可是我的直接领导，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是不是？我的好姐姐！”刘静有些撒娇地对苦楝花说。

“直接领导？哦，是呀，就是，我想起来了。呵呵。”她的话，有些质询的意味。因为，现在的刘静，很多的工作都是直接找周总沟通和汇报的。

“那我就抽空，跟你去一趟吧。”苦楝花答应下来。其实，在下属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时，再去帮他，对下属的成长最为有利，作为一个主管，必须要放开手，让下属大胆地去做，甚至允许下属犯一些错误。这是苦楝花总结出的培养下属的有效手段。

“那好，我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吧，有你在，我的心里就有底了。”刘静一下子高兴起来。

“走，今晚，我请你喝酒，晚上住我那里吧，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跟你好好聊聊了！”刘静一把拉起苦楝花就往门外走。

那天晚上，也许是好久没有跟苦楝花在一起了，刘静先是邀请苦楝花到了一家潮汕饭馆吃了饭，然后，又拉着她到了附近一家酒吧，并要了一瓶法国产的洋酒，两人又慢慢地喝起来。可中间，细心的苦楝花发现，刘静时而有呕吐的表现，起初，她以为是酒喝多了，可后来又想想在自己办公室，也有偶尔的此种状况，如此连起来，她心中有些疑惑了，难道她……

刘静喝了一瓶酒中的大部分，喝的舌头都有些发直了，口齿也开始不清起来。

“楝花，到现在我才知道，做业务真的不易，要想当自己的主子，有时要先给别人当孙子，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呀……”刘静摇头晃脑。

“我当然知道了，做业务不象别人想象的那么好玩，需要你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也需要忍受一些别人不能忍受的东西，但有些道德底线，我们是应该恪守的，象廉耻信义等等…”苦楝花感觉自己也有些晕乎了，可头脑还清醒。

“呵呵，哈哈，伦理道德？廉耻信义？我看什么都不是，都是伪君子？你看看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医院领导，你再看看那些贪得无厌的卫生系统的‘小鬼’们，他们个个难缠，哪一个有商业伦理道德，哪一个有廉耻信义……”此刻的刘静，好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大声嚷嚷着。

“刘静，你先等着，我过去结一下账。”看到刘静有些晕红的脸，苦楝花决定尽快结束。

“我没喝多，真的，没喝多，我怎么会喝多呢？”刘静嚷着，头靠在沙发上。

“好了，天晚了，我们回去吧？”苦楝花快速结过账，拉过斜躺着的刘静，搀扶着她向门口走去。

大街上，车辆依然川流不息，瑰丽的霓虹灯闪烁着妩媚而妖娆的光。三三两两的行人，懒懒散散的走着，也有一些关系亲密的男女，彼此搂抱着，或站，或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走，给这个毫无寒意的冬天，涂抹一层生动的色调。

“楝花，今晚你别走了，我很孤单的，你知道吗？”到了刘静所租住的公寓，她拉着苦楝花的手恳求地说。

“好的，我不走，你躺好，睡吧，今晚我陪你！”苦楝花轻轻地帮她脱了鞋子，外衣，扶她躺到床上。

“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话还没说完，刘静就含糊不清地呼呼睡去，看着她安然入睡了，苦楝花这才开始环顾屋子。

这是两室一厅的公寓，家具一应俱全，琉璃吊灯，橙黄的壁纸，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而就在这时，苦楝花在半敞开的衣柜里，却发现了几件男人的衣物，这让她吃惊不小。

此时，她已没有一点睡意了，她走到桌子前，拧开台灯，突然，她又看到了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刘静那有些飘逸的字体：

“12月6日，晴……这几天，我老是有呕吐的感觉，不知道是哪一次惹的祸……我有时突然感觉自己象行尸走肉，没有灵魂和精神。其实，我是很羡慕苦楝花的，虽然她看似保守，但我感觉她那是一种有内涵、有尊严的活着……如果这次是怀孕了，我真的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不想再往下看了，她心底突然感觉到人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