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家公司的业务员，三个人才没有过于尴尬。只是轻声地问了声好，又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认识？”院长很惊讶地问，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问王明华。

“是，我们认识，都是朋友！”王明华讪讪地笑着回答。

“哦，这样呀，那好吧，我们去会议室，一起聊聊吧！”院长让采购负责人带领他们一起去会议室。

“是这样，既然你们都过来了，咱们争取今天就敲定这笔订单，你们也都来过几次了，我们医院也很忙！”院长首先确定了这次沟通的调子。看大家没有说话，她接下来继续说道：

“有些情况，事先要说明一下：我们是一家香港公司开设的私营医院，跟国营医院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或者说潜规则。在采购方面，无论药品，还是医疗器械，都是阳光操作，公平、公正、公开，我们坚持一个原则：同等的产品看质量，同等的质量看价格，同等的价格看服务，也就是说，如果质量相当，价格相当，我们就看谁的服务好……”女院长拿着一张纸，坐在会议桌的中间，看着大家。也许是过于丰满，她的胳膊支在桌子上，宽阔的额头，渗出星星点点的汗水，但她始终微笑着，显示出她内在较高的涵养。

“现在，你们可以谈谈给我们的价格政策了，根据你们的报价，我们今晚会开董事会，明天就会有结果。”她回过头来，看着采购负责人，示意让他进行记录。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很难下决定的事情，这在别的医院，也极少有这种情况出现的。大家都在思索，到底谁会先说。可大家又都很清楚，谁先说，也许会最先失去这次机会，原因是你过早地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就这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而此时，苦楝花也很矛盾，到底该不该打破沉默？如果自己挑头，结果会怎么样？她扭头看看刘静，刘静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而此刻的王明华，也在打着自己的盘算。他在想，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价格底线，要保留自己的底牌，先让别人说说看。一方面，他要牢记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以最小的投入，获取最大化的回报，同时，他也想通过别人的报价，来衡量此次胜算的机率。然而，他面前却还有两位朋友，他很喜欢的朋友，尤其是苦楝花。在他心里，苦楝花是美丽而高傲的：有些忧郁而温和的眼睛，瀑布般的头发，1.6米左右而匀称的身材，戴着小巧的眼镜，就连她脖子上的那颗很大的痣，他也感觉性感和迷人。但更让他着迷的，是她的内在：她的沉静和得体，她的矜持和素养，都是他所欣赏的。其实，刘静也是不错的，性格开朗，美丽时尚，但他心里总感觉，就是没苦楝花有味道。

可旋即，他又矛盾地想到，这是在商场，一个应该摈弃情感的地方，虽然他还没有结婚，他还有着对美好情感的憧憬，可他此时，必须要为公司的利益而战。

在距离刘静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家医药公司的代表，也低着头，沉默不语，象在思考着，又象在算计着。

“都不说话呀，呵呵，总得有人先说吧，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女院长笑眯眯地环顾着大家，最后，定格在离她最近的苦楝花身上。

“你先说吧，没事的，我们会全面权衡！”

“那好，我们的产品系列及其报价，都交给我们采购部门了，我们也跟公司的领导汇报过了，可以在原来出厂价格的基础上，最低给你们8折优惠……”苦楝花直了直身子，看着院长说。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有她的用意的，那就是自己虽然率先说了，却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出厂价格，而医院是已备案并知道的。

可她的这种表态，却引来了下一个人，也就是王明华的效仿，在院长的目光中，他说道：“我们所能够做的让步，就是每台机器再少100元，多了，我也做不了主！”他的这种说法，也是很高明的，同样是在没有暴露出自己价格底线的条件下，玩了一些太极的手法。

“那你们呢？”院长看着最后一个人。

“我们领导说了，在以前的基础上，再给你们3%的政策，到底了！”那位小伙子也许是生手，说话轻轻的，象个女孩子。

“还能再优惠些吗？”看大家都说完了，院长拿起手中的资料，看着大家问。

大家都面无表情而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你们回去等消息吧，感谢你们的光顾！”看院长站起身来，采购负责人赶紧跟大家握手道谢。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会议室。

“感觉怎么样？”也许刚才太拘谨，现在可以放开一些了，在跟院方道别之后，走到医院大院里，苦楝花笑着问王明华。

“听天由命，尽量争取吧。你们呢，应该差不多吧？”王明华又把他的包夹在了腋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空刺眼的烈日，回过头来问道。

“不清楚，看医院方怎么决定吧？”苦楝花淡淡地笑着说。

“希望我们两家都能跟这家医院合作。”从洗手间出来后，紧紧跟上的刘静赶上来插嘴道。

“但愿吧！”他嘴上笑着。“怎么可能呢？”他心里想着。

“好，那先这样，我上午还有事，咱抽空再聊吧？”走到医院门口，王明华伸出他的手，跟两位道别。

“那好，再见啊！”两个人一起向他挥手。

“希望这次我们公司的产品能被订购，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申请老板，再升一级工资了，我要加油，唉，现在还要去给另一家医院领导去送钱，这年头，医院好黑啊！”坐在出租车上，王明华一边开心地想，一边又烦恼地感叹着。

而在另一辆出租车上，苦楝花和刘静则在分析着这次的胜算把握。“我们公司是‘代理+制造’两条腿走路，而康民公司仅仅是代理公司，从产品成本的角度来讲，他们应该竞争不过我们！”苦楝花综合分析了一下，对刘静说道。

“是啊，可如果我们胜出了，那王明华可就惨了，如果我们两家都能获得单子多好啊！”此时的刘静，少有地悲悯起来。

“嗯，也是，不同的产品，倒有这种可能，可同类的产品，就没有办法了！”苦楝花揽过刘静的肩膀，有些安慰地说道。

“商业竞争有时很残酷啊，兵戎相见的，有时可能会是父子、兄弟、姐妹、情侣，我甚至有些讨厌做商业了！”不知怎么回事，刘静竟然一下子伤感起来，这让苦楝花有些莫名其妙，这跟她的性格不相符啊。可很快，她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也许是她喜欢上了王明华吧，这也难怪啊。有时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为对方或喜或忧的。

下午三点多，苦楝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电话里，那位采购负责人，只问了一句话：“还能不能再优惠？”

“这已经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优惠政策了，再优惠，我们就要往里赔钱了，其实，大家都不容易的……既然这样说了，那这样吧，我再请示一下公司！”她放下了电话。

“这医院真滑头啊，想榨干我们的利润。”刘静愤愤地说。

苦楝花笑了笑，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倒了两杯水，又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看看十几分钟过去了，这才拿起手机：“刚给公司通过电话，好说歹说，老总就是不同意，那这样吧，我跟老总商量了，把我的3%提成，给你们好了，我们也想促成这笔生意，您也给医院领导说一下，互相帮帮忙……”

“那好，我等您消息，谢谢，谢谢啊！”苦楝花等对方挂了电话，这才按了一下手机键盘，端起桌子上的凉开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有希望嘛？”刘静走过来，看着苦楝花问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心尽力，一切问心无愧，也就没什么的了，我们继续开发其他客户吧！”苦楝花晃了晃她的手臂，笑着说。

“嗯，那我们就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