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人类为什么会笑？
|
人类为什么会笑？
——在“2009全球华人网络春节联欢晚会”座谈会上的发言
刘悦坦
近日应邀出席山东影视文化学会与山东有线电视中心联合举办的“2009全球华人网络春节联欢晚会”座谈会，并作为特约专家发表意见。全球华人网络春晚是山东有线电视中心举办的，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届了。
座谈会由山东电视界德高望众的曾老台长主持，会上，特约专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媒体的资深专业人士，如总台总编室的李主任、山东卫视总编室的徐主任、《现代视听》的周主编等，另一部分是来自高校的教师代表，
会上大家先观看了“2009全球华人网络春节联欢晚会”的精编版，长度约为一个半小时，然后专家发言，评议。由于我年纪最轻，发言也自然“推托”到最后。我拿过话筒时，关于网络春晚的话题几乎已经被前面的专家们全部谈完。
于是我只能在别人“占位”、“越位”之后采取“错位”策略，不就事论事，而是从本质上探讨人类的娱乐心理——
咳、咳。拨弄一下话筒开关。（画外音：广告是节目的开端，咳嗽是演讲的开端）
这届网络春晚的举办面临着极大的困难（画外音：先抑）！
从观众角度讲，一方面要让领导满意，一方面又要让观众喜欢；从时间角度讲，这已经是第三届网络春晚，“三”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代表“多”的一个“极数”，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甚至老百姓也都知道“再一再二不再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和人们接受习惯中，逢“三”必转。因为事不过三。所以，这第三届网络春晚是最难办的一届。（画外音：展开解释为什么困难）
但是这届网络春晚办的非常好（画外音：后扬）！
从立意角度讲，既采用了轻松、亲和的平民视角，又不失传统主流媒体的精致、典雅、大气；
从时空角度讲，既恰如其分地突出了山东的地方特色，又不失跨越时空的全球华人视角；
从演员角度讲，既邀请了当今崭露头角的网络红人，又不乏大家耳熟能详的影视明星；
从风格角度讲，既充满草根精神的网络恶搞因素，又不失感人泪下的人文关怀精神。
（画外音：以上四条尽管真实但是空洞，其目的在于：排比修辞会造成一种气势，先洋洋洒洒、全面铺开，才有利于下面百川入海的归纳总结）
所以，这届网络春晚好就好在她的“平衡”。（画外音：总结归纳）只有平衡才能做到协调，只有协调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最大多数人的满意。这就上升到一个全球华人娱乐心理的深层本质问题上。（画外音：通过递进类比上升到本质和规律）
就我们这台晚会——全球华人网络春节联欢晚会——而言，只有把握了民族文化传统中华人娱乐心理的深层本质，才能保证我们的网络春晚超越“三”这一极数，不断推出更好更新的后续春晚。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招数不是出奇制胜，而是屡试不爽。偶然的一次歪打正着不是胜利，只有不断的突破才是真正的胜利！（画外音：适当升化）
我们大家都知道，“恶搞”是网络娱乐的一个基本特征。而中国“恶搞”界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胡戈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对电影《无极》的恶搞。但是遗憾的是，胡戈本人在出名之后都不明白自己的“作品”为什么会受到广大网民甚至普通大众的狂热追捧。
尽管胡戈本人后来又做过几次所谓的“恶搞”，甚至还有人专门为他投资，可以说，后来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资金上，胡戈的后续“恶搞”条件都比“馒头”时好了很多倍，但是效果却大不如“馒头”。胡戈和投资者都十分苦恼。（画外音：采用典型的反面案例作对比）
其实，胡戈犯了守株待兔的错误——不是去研究“兔子”的生活习性，而是把偶然当必然，只等着兔子自己来撞树，后果自然可想而知。也就是说，不去研究人类娱乐心理的本质，你就不可能总是逗笑人们。（画外音：过渡到核心论题）
人类什么会笑？
“恶搞”背后的深层本质是什么？（画外音：停顿一下。）
简单的说，“笑”产生于两种心理机制：一种是模仿，一种是失望（画外音：引发悬念）。
先说模仿。模仿是动物的本质，人类也不例外，孩子就是在模仿中学习并不断长大的。真实事物本身比不可笑，但是模仿却可能产生“可笑”。例如，你看到一个瞎子摸索着走路并不可笑，但是赵本山模仿瞎子就会让你忍俊不禁。一个老太太的动作本身并不可笑，但是一个宋丹丹模仿老太太你就会发笑。
笑（尤其是可笑的笑）在本质上反映出人类追求“轻松”的一面。人类不会对有真实、意义的事物发笑，典雅和高尚也不会让人发笑，只有消解掉意义，人才会发笑。而被消解的“意义”越是雄伟、严肃、庄严、崇高，就越可笑。因为笑的目的是让人轻松，只有远离雄伟、严肃、庄严、崇高的压力，人类才会感到轻松，因此，消解这些压力，就成为笑的原动力。模仿，尤其是戏仿，是消解意义的最佳方式之一。各种“恶搞”、“山寨”的本质都是模仿，你选择的模仿对象越是正统、正宗、正式，“恶搞”和“山寨”的效果就越是突出。
值得注意的是，“恶搞”不是网络文化的产物，作为一种产生笑意的人类心理基本需求，在传统文化中，各种“恶搞”事件不绝于历史。例如，曾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元曲《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就可谓是中国“恶搞”文化的鼻祖。（画外音：追溯民族文化传统）
汉高祖刘邦在当上皇帝后衣锦还乡，但是文人出身的作者睢景臣却采用了从未见过世面的最粗俗的下里巴人视角，用一个村夫的眼界和想象去看待、猜测、嘲笑那个无比庄严、排场的皇家仪仗与天子威严——
皇帝龙架来临，首先映入“村夫”眼帘的是皇家的仪仗旗帜，那些象征着皇家与天子尊严的“月旗”、“日旗”等被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村夫”看成是“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 （“胡阑”分别是“环”的生母和韵母，不说“环”，说“胡阑”更显粗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曲连”分别是“圈”的生母和韵母），以及“鸡学舞”（凤舞旗）、“狗生双翅”（飞虎旗）、“蛇缠葫芦”（蟠龙戏珠旗）。作为皇家仪仗的“金瓜锤”、“朝天镫”被看作是“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镫枪尖上挑”，等等，不一而足。这完全是一只猴子闯入古董店后的狂欢——什么有价值的古董也不过是摔到地上听响的破瓦碴儿。
无独有偶，《红楼梦》中最“遭笑”的一段情节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对高雅、严肃、正统、高贵的“戏仿”和“反讽”，是这段笑料的本质。
正是用这种最下里巴人的粗俗视角去模仿并嘲笑最阳春白雪的高雅与庄严，才令人们捧腹大笑。笑，尤其是哈哈大笑，是平民大众的专利，王侯贵族是不能笑得前仰后合的，他们更看重气派、典雅和尊严。
任何意义的“建构”都不会让人发笑，只有对意义的“解构”才会让人发笑——哈哈，原来所有庄严、崇高、宏伟、严肃、高雅……等等的背后无非是一地鸡毛。
这就涉及到上文提到的笑的第二个心理机制——失望。（画外音：照应上文）这里说的失望不是指一般意义上所说的期望很高，但是对方没有达到而引起的心理上的沮丧感，而是原本你一直这样猜想，但是事物发展却出人意料的呈现出另一种结局，令你的原本的猜想落空，由于现实“错开”了你原本的思路，因而你才会大笑。这就像相声与小品中的“包袱”，演员先是故意向一个方向故意误导你——也就是系包袱，等你已经傻乎乎地不做思考而只是跟着他的误导走时，他突然揭开“包袱”，其实包袱里包的绝不是你原本以为的东西，结局出乎意料，你才会控制不住笑出来。
越是善于思考的人越不容易发笑，因为所有的结局他基本都已经提前考虑到，这就不会才有戏剧化效果。只有想不到的结局，才是戏剧化想要的效果。
笑在本质上是一种（突然的）放松，只有消解严肃的压力（戏仿）并提供出人意料的结局（失望），人们才会忍不住笑出来。
遗憾的是，胡戈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本能地“模仿”并讽刺了《无极》，出人意料地抛出一个“馒头”引发哄堂大笑后，胡戈自己却有点不知所措——大家怎么都笑了？
在大家的笑声中，胡戈没有及时地认识到他的这一误打误撞恰好歪打正着地触发了人们的娱乐开关，反而错误的以为自己有喜剧天才，于是继续采取守株待兔，后果可想而知。胡戈的江郎才尽令我们很“失望”，因为我们原本以后他会继续大红大紫。不过，这一“失望”本身，倒是让我们在提到胡戈时增添了一点笑声，呵呵。
所以，（画外音：结尾点题）要想使我们的全球华人网络春晚在第三届之后，还能继续不断登攀新的高度，就必需要研究人类娱乐心理的深层本质，把生活中的现象提升到理念，然后拿这些理念揉碎、打散再还原到生活，如此循环才能不断向人类娱乐心理的深层本质逼近，也才能在出奇制胜后做到屡试不爽。相信明年的全球华人网络春晚会继续笑声不断。
谢谢大家。
会后的宴席上，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鲍鱼、海参，也不是会方赠送的纪念品，而是不断有媒体的新朋友与我交换名片。尽管这个临时的发言远远没有揭示“人类为什么回会笑”的本质，但是它重新提起了我的一个研究兴趣：那就研究“中国错位文化史”。
为什么中国文化中会有如此多的模仿别人的错位现象？
为什么以豪放著称的李白会把自己当作“妾身”，写出扭扭捏捏的《长干行》？
为什么以批判中国封建文化著称的鲁迅在自己的小说中每每以傻乎乎的“小伙计”的面目出现？
全部作者的其他最新日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