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凡提及德意志，大多数中国人的反应是肃然起敬、顶礼膜拜，随之掀起一阵吹捧的热浪和滔滔不绝的“中国式”自嘲。所谓“中国式”自嘲，就是囫囵判断而且不加辩解地给自己民族头的上扣“屎盆子”（尽管这种形容有点粗劣）。的确，世界上没有哪个社会像中国这样对异邦的精神文化产生集体亢奋与崇拜——当然，我特指眼下的时代，尤其是2014巴西世界杯之后。

德国人夺冠世界杯，民间舆论把“德意志精神”捧上了天，视频网、朋友圈、微博狂热地转发着关于这个国家和民族如何伟岸的种种例证，“秩序”、“效率”、“品质”、“严谨”几个关键词是大伙儿挂在嘴边的对他们民的总结性修辞。

中国人喜欢对比，拿自己跟德国比，跟美国比，跟日本比。

学术界也有比较研究法，派生出比较经济学、比较文学、比较医学、比较文化学等。古罗马的塔西陀说：“要想认识自己，就要把自己同别人进行比较。”比较是认识事物的基础，是人类认识、区别和确定事物异同关系的最常用的思维方法，被广泛运用于科研各领域。然而，学术之外的“比较”，尤其是被民间口舌嚼烂了的“比较”（或者说“对比”）之风实在令人堪忧。官家喜欢拿现在跟过去比，草民喜欢拿自家孩子跟别家孩子比，长久以来中国人深陷“比较”情绪，久久无法自拔，比来比去，结果永远是让中国人萌生巨大的沮丧情绪和绵绵自卑感。

那么，与德意志比较，华夏子孙的种族品质一定劣于他们吗？

十二、三世纪，当中国的“南宋时期”GDP已经占据全球50%，属于神圣罗马版图一部分的“德国”才刚刚脱离农奴制，走上封建割据，古代的“德国”概念是模糊的。而且，德国历来都不是一个有稳定版图、固定名称、统一政权的国家，有人在网上分享了一个德国历史版图变化的帖子，并用“四分五裂，忽大忽小”来描述其变幻无穷，说得恰如其分。1871年德意志人完成了以普鲁士为主体的统一，成立“德意志帝国”，版图才算基本固定下来。但是，现代意义上的“德国”，只能1990年“两德”统一算起，说这话也就二十几年的光景。
对于今天的德国人而言，先民们留下的精神遗产的确让他们名利双收，正所谓“前人播种后人收”。那么，德意志精神是如何形成的？令中国人无限崇拜的“德式”商业精神的本质又是什么？笔者东拼西凑，斗胆剖析，整理了“德式”商业信仰形成的九大原因以及其本质所在，愿给那些膜拜德意志精神的中国人一条清晰可辨的线索。

（一）宗教改革、自由贸易及“铁血”政治

我试图给“德意志精神”和近代德国商业信仰的诞生找一个标志性事件，却始终没有找到妥帖的素材。踌躇不决之下，我姑且以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事件为起点吧。十四、五世纪的欧洲，神圣罗马帝国教廷腐败及发行“赎罪券”的行为引起公愤，马丁•路德阴差阳错地发动了宗教改革运动。这场运动恶化了宗教派别斗争，却为整个欧洲世界擦出人文主义火花，民众开始强调个人信仰的独立，随之燎原。教廷与封建利益集团受挫，资本主义在夹缝中积攒了势力，贵族阶级的独立地位和积极性从腐败教廷制约中解放出来了。

马丁•路德的改革强调了“俗权高于教权”并最终支配教权，迎合且满足了新兴资产阶级建立“廉价教会”的愿望。因此说，此次“宗教的改革”，推动是“资产阶级的进步”。当然，这仅仅算作一个开端，德国商业意识形态由此发芽，并开辟了后来德国资本主义工业的可能性。经历了四、五百年的漫长岁月，到了19世纪30～40年代德国（普鲁士）依然是一个农业国，产业工人仅占全国人口总数的2.98％。但此时德意志的大脑已经发生变异，一方面是受了邻国（英、法）工业革以及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思想影响，另一方面是德国经济学家李斯特掀起“重商主义”和“幼稚工业保护论”思潮。终于在1848年，德国爆发了资产阶级革命，机器大生产逐步繁荣起来。

随之，1862年“铁血首相”俾斯麦上任，进一步为德国开疆拓土、吞噬地盘事业推波助澜，进一步保护并促进德国资产阶级利益。1871年德意志帝国建立以后，依靠军事征战及战争赔款，实现了大工业的迅速发展。

俾斯麦登上政治舞台前后，中国资本主义也在起步，俾斯麦与清朝的李鸿章在全球政坛上都享有较高声誉，两者的主要贡献都是大搞改革。那个时代，中德两国的工业基础并没太大差异。但是问题恰恰在于：其一，中国闭关锁国，德国四处讨伐，前者谨守，后者好战；其二，德国有一帮优秀的邻居，英、法提前闹起工业革命，给德国带了个好头，而中国长期以“大佬”自居，万邦来朝，从不拿邻居当回事，甚至都不拿正眼看待东海对岸的倭国悄悄发动的“明治维新”。

正因如此，改革的结局两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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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新武，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管理哲学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导师，曾荣获“第三届中国管理大会杰出管理学者奖”，目前主要从事管理哲学、中西管理思想史、社会发展理论、进化论、系统论、复杂性科学等领域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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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涛，中国伦理学会会员，山东省伦理学会会员，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在职研究生，曾任中央级媒体记者、执行主编、总编助理等职，从事企业社会责任传播、商业伦理、公益营销理论与实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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