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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入三峡腹地之前,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三峡地区山高林密,远离中原,在古代应该是蛮荒之地才对,为什么能孕育出辉煌灿烂的巴文化呢?当我去年夏天从重庆到巫山,顺着大宁河往北走到巫溪,进入藏在大山深处的宁厂古镇,看到从山上汩汩流出的盐泉,这个谜团一下子解开了。
巫溪产盐,水经注称“盐井溪”。并且,其制盐史源远流长,至少可以追溯到4000年前。在古代,盐是一种战略资源,能富国强兵。在先秦时期,齐国是诸侯国中最富有的,原因就是有鱼盐之利。《新唐书·食货志》中说:“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可见其对国家经济的极端重要性。古罗马军队所向披靡,每个士兵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必备一个皮囊,里面装的就是食盐。
巫溪因盐而兴。巫溪的城市发展史,即是巫盐开发的历史。在三峡地区的城市中,巫溪由于拥有盐泉资源,导致历代争夺,隶属多变。商周至春秋属庸国之鱼邑。战国属楚国巫郡之巫县。东汉刘备据荆州,从巫县分出,置北井县。宋元至明清,因盐而设大宁监、大宁州、大宁县。民国三年,更名为巫溪县。
巫溪的天然盐卤泉,源自宁厂古镇北面的宝源山洞。在明清时,这里是全国十大盐都之一。清乾隆年间,宁厂古镇有盐灶336座,煎锅1008口,号称“万号盐烟”。
巫溪宁厂古镇的盐泉
巫溪与盐有关的神话故事,主要有两个:一是白鹿传说。根据南宋地理学家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宝源咸泉,其地初属袁氏,地日出猎,见白鹿往来上下,猎者逐之,入洞不复见。因酌泉知味,意白鹿者,山灵发祥以示人也”。另据《四川省盐政史》记载:“大宁盐井始于汉,卤脉自宝源山麓,地属袁氏”。从上述史料来看,宝源山的盐泉是由袁氏在追逐白鹿时偶然发现的。
二是巫臷国传说。根据 《三海经·大荒南经》记载:“有臷民之国。帝舜生无淫,降臷处,是谓巫臷民。巫臷民朌姓,食谷。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爱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意思是说,上古时代有个臷民国(臷读直),首领是舜帝之子无淫,因为犯了错误被下放到这里的。这里的人们大多姓朌(读班),跟中原人一样吃五谷杂粮。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不种田,却有饭吃。不纺织,却有衣服穿。不狩猎,却能吃肉。在茂密的森林中,百鸟唱歌,百兽成群,友好相处,谷物齐聚,真是一派和谐社会的美好景象。
这个上古时代理想中的极乐世界,到底是古人凭空想象,还是有其现实依据呢?如果联想到丰富的盐资源,这个理想国的图景就有想象空间了。根据民族史学家任乃强先生的考证,巫臷国是“巫照国”的转音。《山海经·海内经》中说:“西南有巴国,太嗥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任乃强先生认为:“咸鸟的咸字,就是古代咸味的本字,应与盐有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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