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论坛回来，利均把车子开得飞快，像离弦的箭一样，行驶在三环路上，那真是见车超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车子开得这么快。他心里清楚，无论如何快，现在都已经晚了，但或许那些困扰自己已久的悬案就可以解决了。一个月了，他从来也没有真正从方案丢失中解脱出来，如今，真的需要一个了结吗？

芮雄飞正在办公室憧憬着妻子的回归，利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芮雄飞一愣，忙问利均，“利均，你不是去参加论坛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气喘吁吁的样子，到底怎么了？”芮雄飞有些不解。

“雄飞，自从何大鹏离职之后，你和他还有联系吗？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利均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没有联系，据说他去美国读博士了。这小子一去就杳无音信，也不说来个电话！”芮雄飞不无埋怨地说。

“他没有去美国，他还在北京。”利均说：“何大鹏有些不地道，他现在在狼文公司，是狼文的策划总监。”

“咳，人各有志，既然他不愿意在隆驰集团做网络策划总监，就直说吗？为什么明明到了狼文却还说成是去美国读博士？由他去吧。”芮雄飞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说。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跳槽，我会惊讶，但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你不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猫腻吗？”利均问道。

“我看不会吧。大鹏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这孩子有些抱负，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对这小子的人品还是蛮有信心的。”

“我知道，在隆驰公司的这三年是你一手将何大鹏提拔起来的。可是他离开的时间点，还有他去的公司，都恰恰有些许疑虑，难道这会是偶然的巧合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利均。”芮雄飞似乎被什么所激怒，睁圆双眼瞪着利均大声地吼道：“你想说何大鹏是商业间谍？最好你不要说出来，我最恨这个词。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人。”

利均从来没有见过芮雄飞这样跟自己说话，尽管他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职务名称，但他知道，芮雄飞向来对自己非常尊敬。现在，就因为一个何大鹏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火冒三丈，利均真的有些搞不懂，现在的人到底是怎么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难道真的越来越疏远了吗？

此时的芮雄飞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他涨红着脸，双目圆睁，喘着粗气，猛地一甩手，气势凶凶地冲出了办公室，头也没回地走向电梯口。留在办公室一串皮鞋踩踏地板咚咚的声音在回响。

利均呆立在那里，像一樽雕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仅仅是怀疑，就让芮雄飞产生如此巨大的反感，就因为何大鹏曾经跟过他，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吗？此时此刻，空气仿佛被压缩了一下，挤压着利均的大脑，好像很快就要被挤破掉。

兄弟反目的惆怅冲击着他的心灵，那个曾经共同患难与共的战友、同事、朋友，突然像一道流星消失了，留下一抹刺目的光芒。一股股酸酸的液体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很快就要从喉咙里喷涌而出，但还是生生地被他咽下，眼泪却像止不住的豆子，噼里啪啦地滑落在脸上。

几年了，俩人含辛茹苦地一点点培育着企业长大，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两个人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企业发展思路不一致，两人没有争吵过；企业面临困境无钱可用时，两个没有争吵过；策划创意意见不统一时，两个没有争吵过；年末分红时，两人没有争吵过。两个人一直秉承着家和万事兴的态度经营着公司，经营着双方的友谊。

自己曾经可以在跨国集团里拿着高薪，又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隆驰公司呢？利均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做这样一个给自己带来无尽烦恼的企业。

公司所有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只剩下利均一个人，还有每一台电脑安静地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说：“离开吧，别再做下去了，你不累吗？你可以去大学里教书，你可以去一家企业当金领，你可以为报刊杂志写专栏。”

利均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铮亮的电梯四壁反射着他的身影，惆怅地苦笑了一下，周围的四个身影也在苦笑着，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无精打采的利均像一只被霜冻打过的茄子，拖着疲惫的躯壳钻进了车子里，开动车子却又不知应该到哪里去。自己是否太循规蹈矩了？每天下班没有商务上的事情，都会走再熟悉不过的路回家，有时走30分钟，有时走40分钟，总之没什么两样。可是不回家，自己又能去做什么呢？卡拉OK会让他感觉喧闹，电影过于夸张的表现让他感觉无聊，或许音乐会可能是自己比较好的消遣。

利均将车子开到东单麦当劳门口，迅速地买上一个汉堡和可乐，便开车直奔国家大剧院，这里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北京建筑之一。他认为国家大剧院的设计堪称完美，既有一种简约之美，又有某些艺术内涵。在一次演讲中，他曾经形容他的营销创意和国家大剧院的设计创意有异曲同工之感，就是既注重外在的高雅通透，又注重内在的高贵休养，一句话就是：简约而不简单，内外兼修。他说国家大剧院那高高隆起的半圆球设计，是缘于产妇隆起的腹部，正在孕育着希望，而绕其周围的一泓水，守护着小生命。因此，他说，当他面临绝望或无助时，就来到这里，寻找那份充满浪漫色彩美轮美奂的希望，每每他都不会失望。

《卡门》、《寂静之声》、《月光》、《森林狂想曲》、《田园交响曲》让他如醉如痴，美妙的音乐像那清爽的甘露自由流淌在他的心田里，让人短暂地忘却了自我，完全陶醉其中。

这个夜晚只有音乐，一切得都被这流水一般的音乐冲淡，直到在他的脑海里消逝。

如今，北京的夜晚也可以看见星星，眨呀眨的，像个调皮的孩子。利均走出剧院，昂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突然发现，在人类创造的美妙之音与大自然的寂静之间存在着某种共性，一样都会让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