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前后,大街上外地牌照的车辆明显增多。如果不出意料,这些车辆大抵是来省会送礼的。这些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上颐指气使的家伙,原来也是会装孙子的。送礼、收礼,礼尚往来本来是人之常情,可一旦超越人情成为手段,味道就变了。
在某些认识上,我属于虚无主义。
人总是要死的,无论你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平头百姓;
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台面上的人未必就比台面下的人生活得更为幸福。
人混得好,你既可以认为是对自己努力的报酬,也可以认为是一种责任。不同的是,前者必然是索取,后者可能会是付出。
“我”靠“自己”的努力,有了权力,有了功名,有了财富,“我”自然有权力享受这些---“我”可以俯视不如“我”的人,甚至,“我”可以颐指气使。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依靠个人的努力达到个人目的。
首先,你得生逢其时。外界不给你环境,你天大本事,也是白搭。
其次,得有人帮衬你。或者是你的上司,或者是你的同事,或者是你的下属。没有人帮衬,自己满身是铁,又能打成几颗钉?
最后,才是个人的努力。即便如此,你也无非是在一个群体中,获得了一个更为有利的位置而已。换句话说,你是生活在体系中,离开那个体系,你啥都不是---无论是你是从政的、经商的或者是做学问的。别不服气,从政的就不说了,因为不在体系中,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位置;那些经商的,如果没有供应体系,没有流通体系,没有内部体系,也就是经常所说的利益攸关者,你自己能够成为成功的商人?如果你胆敢长期蔑视这些利益攸关者,最终会完蛋;那些做学问的,别看你能够关在书斋做学问,那也只是假象,你的知识是天上掉下来的?不以前人和今人的知识做基础,你的学问如何做?
那些经常忽略他人作用的人,不用怀疑,最容易过河拆桥。
经常听到感恩这个词。
但越听越不对味。
恰恰是那些经常要求别人感恩的人,最不懂得感恩。
那些混得好或相对较好的人才更需要感恩,而不是员工或者平头百姓。
农民需要感恩吗?
看起来好像需要---不收皇粮了,能够得到补贴了,开始考虑他们的社会养老问题了。
问题是,他们作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之一,甚至在今天,得到了完全的国民待遇吗?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勒紧腰带,保证了城市人过城市生活,谁感恩他们了?他们做最苦、最累、最脏、收入最低的工作,几乎每一份美丽和雄壮,每一粒纽扣和螺丝钉都出自他们的双手,谁又对他们感恩了?
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僚,在年终工作总结的时候,也会大讲自己为大家做出什么什么“贡献”,他们啥时候想到过他们的“贡献”是建立在大家的贡献之上?
吃水不忘挖井人,问题是,谁才是真正的挖井人?
让穷人感恩,平民感恩,让员工感恩,都是混帐逻辑---那不是要求他们感恩,而是要求他们感恩戴德。恰恰是那些混得好的人最需要感恩。本来都是芸芸众生,你为什么能够脱颖而出?你是应该感恩那个让人脱颖而出的环境和群体,还是应该凌驾于它们之上?
没有办法,人类客观上就是存在两面人生。
面对更强势的因素,即使是“强势”的人,也能够放软身段---尽管这很让人看不起---而且据我观察,越是强势的人,在上司或者决定他们命运的人那里,表现得越孙子;而面对弱势,这些人越发“强势”,他们恨不得将自己所有装孙子的损失,在这里加倍索取回来。
在中国历史上,知识分子一直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群体。
学而优则仕。
那些成为官僚的“知识分子”,事实上已经不再具有知识分子的性格,他们除了附庸风雅,卖弄一下知识,已经与知识分子无关。可能恰恰是那些仕途不佳的人,反倒还能再凑合着划到知识分子的堆里。
总而言之,历史上,中国的知识分子基本上是能够识别的。而现在,则要困难许多---读书的人越来越多,“士”却越来越稀缺了。
现在区分人,是按“领”分的。
这很形象,也很准确。“领”代表的不再是性格,而是群体,是一种外在的表征。
有知识的人越来越多,并且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好事是他们做的,但好像什么坏事也都与他们有些关系。主义少了,实惠多了。中国的知识分子,面对商品经济大潮,想找到自己的角色,想延续曾经的性格,看来,会有很多问题。
权力和义务都是对等的。
一个不争的现实是,当权者会更多地考虑权力。估计那些在享受权力之余,能够适当想起义务的,已属凤毛麟角。
而且,这种现实,已经普遍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