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材研究邓超明

 

在谭秦东医生被抓之前，其实我对鸿茅药酒只是耳闻，并没有比较全面的了解，更不知道这个药酒的背后有那么多故事。

看完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我总觉得，其严重程度，不至于上升到立马逮捕的程度，更准确地做法应该是走诉讼程序，让法院来定夺。关于法律的事情，我不专业，没有深入研究，按下不谈。

但总不能遇到一种情况，就去找警察报案抓人，就说因为某某人的一句话或一篇文章，造成了几十万、几百万的损失。既不符合常规的逻辑推断，也有违法治精神，结果可能很糟糕，跟我们想把事情处理好的初衷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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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还有些人对鸿茅药酒案的情况并不了解，我顺便介绍一下：

去年12月的时候，拥有麻醉学专业硕士学位的广东医生谭秦东，在自己的美篇上，发表了一篇网帖《中国神酒“鸿毛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从心肌变化、血管老化、动脉粥样硬化等方面，想说明鸿茅药酒对老年人会造成伤害。

美篇是一个图文创作分享应用，客观来讲，名气还不算太响亮。

一个月后，内蒙古凉城警方以涉嫌损害商品声誉罪抓捕了谭秦东医生。来自成都的红星新闻在4月份时做了报道，从报道中看到，逮捕通知书是2018年1月25号发出的，而在1月10日，他已经被凉城县公安局刑事拘留，1月25日经凉城县人民检察院批准，执行逮捕。截至今天，相当于谭秦东在看守所关了3个多月。

图片 红星新闻 图

谭秦乐的网帖到底写了什么？居然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祸上身，直接被逮捕关押。红星新闻对网帖有一个截图，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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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确实有了一些比较夸张的词语，比如“毒药”这种字眼，带有攻击性，没有权威依据，属于医生个人的主观结论。站在鸿茅药业公司自己的角度，肯定是极为气愤。

于是，报警声称，大肆散播不实言论，传播虚假信息，误导广大读者和患者，致多家经销商退货退款，总金额达827712元，造成公司销量急剧下滑，市场经济损失难以估量，严重损害公司商业信誉。

来自澎湃新闻的报道显示，据相关询问笔录称，受“毒药”一文影响，在深圳、杭州、长春三地，共两家医药公司、7名市民要求退货。这两家公司为吉林省海山医药有限公司、杭州萧山保康医药有限公司，两公司分别退货14000瓶、43200瓶，涉及货款827000元、2983392元；7名市民分别要求退货一箱、12瓶、8瓶、6瓶、1瓶、1瓶、1瓶。

谭秦东被拘留后，大概在1月12日前后，有一篇《凉城县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一名利用互联网公开损害鸿茅药酒声誉违法人员》在网上公开。2月1号的时候，认证为“医生妈妈欧茜”的微博上，曾经转发了此事，当时多数网友对鸿茅药酒持批评态度，但事情并没有扩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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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成都的一家媒体红星新闻，对此进行详细报道之后，舆论哗然，质疑点主要有两个，一是逮捕是否合法，应该是刑事还是民事；二是鸿茅药酒本身是不是有问题。

随后，有关鸿茅药酒的问题被大量挖掘出来，集中曝光，有些报道是之前出现的，早先的传播量并不大，经此案之后，目前可以说全民皆知，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包括：

来自《春雨健康科普》的《打不倒的鸿茅药酒：上千次违法广告竟被一笔勾销？》；中访网的《2630次违法被通报 鸿茅药酒竟不是保健品? 》；《南方周末》的《屡上黑榜，屡拿批文 鸿茅药酒：“我们是正规企业”》等。

尤其是人民日报社主管的《健康时报》，一篇《鸿茅药酒广告违法2630次 谁是它的护身符？》堪称刷屏，其中提到：

健康时报记者通过研究近十年的公告文件，不完全统计的结果显示，鸿茅药酒广告曾被江苏、辽宁、山西、湖北等25个省市级食药监部门通报违法，违法次数达2630次，被暂停销售数十次。但是，内蒙古食药监管理局作为监管部门和广告批文核准部门，却一路为鸿茅药酒广告“开绿灯”。

其中还提到：被全国25个省市食药监部门99次列入违法广告公告移送工商行政部门查处，被10省市18次采取暂停销售的行政强制措施。但是，据国家食药监总局官网数据库，2011年至今鸿茅药酒一共获得从蒙药广审(文)第2011010004号到蒙药广审(视)第2017080117号共1034个广告批文，仅2017年1~7月就获得234个广告批文。

更多的我就不列了，看鸿茅药酒目前面临的舆情，是什么状况：

以4月17号为例，在网易财经频道的跟帖排行里，跟鸿茅药酒有关的新闻多达4条，几乎都是带一定质疑与批判的报道，包括：

网易财经的《药监总局：鸿茅药酒若违规将被吊销批准文号》，华夏时报的《鸿茅药酒深陷"毒酒"舆论风波 是药品还是保健品引质疑》，北京青年报的《中国医师协会：公权力机关应慎重对待不同学术观点》，证券时报的《鸿茅药酒里藏着监管醉态 地方保护是为虎作伥》等等。

从目前对此事发表质疑声音的来源看，并不仅是网友的讨论，来自官方媒体与全国主流媒体的追问同样很多，据大材研究的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人民日报、健康时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海外网、红星新闻、证券时报、北京青年报、瞭望东方周刊、新华日报、新京报、潇湘晨报、新华每日电讯、第一财经日报、侠客岛、澎湃新闻等。

其中部分媒体措辞非常严厉，比如侠客岛的《犯鸿茅药酒者 怎能虽远必诛？》；新京报的《论证鸿茅药酒转处方药 不妨趁机全面核查》，人民日报的《鸿茅药酒：神药还是神广告？》《跨省抓医生 鸿茅药酒底气何在》等。

同样一件事情，几乎所有媒体都在声质疑与追问，想必在新闻史上也不多见。

另外，谭秦东医生的母校也有表态，中南大学校友总会在微博上发表声明，提出了3点质疑，涉及：谭秦东医生是否捏造并散布虚伪事实；鸿茅国药有限公司的损失是否与谭秦东医生发的网帖有直接因果关系；在执法过程中是否存在民事纠纷刑事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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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潮水般涌来的质疑声，放大了鸿茅药酒的问题，以前可能只是一部分人知道鸿茅药酒存在的争议，一部分人对药酒的功效或广告宣传方式存在质疑，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对鸿茅还是比较认可的。

不难想像，对鸿茅药酒表示怀疑、反感鸿茅的人群何止增长了数倍，所暴露的问题很不光彩。连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都要求鸿茅药酒解释安全性，对鸿茅苦心孤诣积累起来的品牌声誉，可以说形成了严峻的打击。

可能影响鸿茅药酒命运的另一个关键点是，4月16日晚，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下发通知，责成内蒙古自治区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落实属地监管责任，严格药品广告审批，加大监督检查，督促企业落实主体责任。

同时，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要求鸿茅药酒企业对近五年来各地监管部门处罚其虚假广告的原因及问题对社会作出解释。如发现违反药品相关法律法规的问题，将依法严肃处理，直至吊销药品批准文号。

同时，据北京青年报消息，国家药监局已组织有关专家对鸿茅药酒由非处方药转化为处方药进行论证。

试想，如果转成处方药后，或者吊销药品批准文号后，鸿茅药酒后面的市场空间极有可能大幅萎缩，企业命运有可能从此遭遇大转折。

03

那么，鸿茅药酒在面临大量批评、质疑的时候，尤其是看到谭秦东那篇网帖后，该如何反应才是更好的呢？

大材研究认为，还是走法律诉讼途径为妥。放到公开的平台上，任何事情都大不过一个法字，外加一个理字。你依法，你有理，谁能挑剔你。

如果从一开始，在没有抓捕医生之前，鸿茅药酒走正常的诉讼渠道，赢面很大。毕竟鸿茅有生产经营许可证，是正常生产，谭秦东的一些说法与结论并没有合法依据，涉嫌毁谤与损害商誉，根据其严重性，可能要承担一定的法律后果。

现实情况却是，报警声称该医生的网帖导致上百万的经济损失，而警方直接抓人关押，加上自己本身确实存在各种问题，自然容易激起公愤。

我们看看有些公司怎么做的，那些规模做得非常大、税收贡献非常大、影响力非常大的公司，他们是如何处理舆论质疑的，包括一些不分清红皂白的怒骂。

在网上查看了一下，怒骂百度、腾讯、阿里巴巴、万达等公司的人很多，说的话比“毒药”还难听，比如有人说王健林出境时被拦截，有人骂阿里巴巴是骗子，还有说淘宝不死、中国不富的，还有信息显示马化腾每天被骂几十万次。

他们公司的规模，是鸿茅药酒的N倍，没看到报个案就要抓人关押，都是走司法程序，起诉索赔，有没有问题到公堂上论证，不服再上诉。哪有随随便便把人就抓进去关起，旧社会过去几十年了，处理处理需要注意边界。

去年的时候，有公众号写了一篇文章，说是王健林及家人准备乘私人飞机出境前往英国的时候，被拦截并扣留，谈话数小时之后，才准许其离开，但被告知禁止出境。随后一天，万达酒店发展开盘，跌幅一度高达10%。万达美元债券也是狂跌，损失称得上极为惨重。

万达是怎么做的？找公安报案，然后公安派兵抓人？不是的，他们发了一篇公告，里面提到向法院起诉，并已立案，起诉对象包括“财经小面包”、“迪蒙智慧交通”、“新百姓杂志”等公众号，还有“亚洲新闻周刊杂志”、“尚启庄”、“亿邦动力网”等微博号，要求公开道歉，并分别索赔500万元人民币。

并且，里面提到了一点：万达对于构成诽谤罪的造谣传谣者，将提请法院追究其相应刑事责任。

看到没有，是提请法院追究刑事责任，不是说直接让警察先抓起来，关押几个月，关在牢里后，再补充证据起诉。

做事合法合理，即使索赔金额很高，网友也并没有仇富，没有说王健林财大压人，反而有评论叫好，认为通过法律手段警示没有底线的网络媒体，做得很正确。

边界的把握何等重要，对于想树立良好形象的公司来讲，更是如此。

走到鸿茅现在这个情况，想必也不是鸿茅药酒高层的初衷，也不是凉城警方能够预料到的。

鸿茅可能觉得“杀一儆百”，以后负面批评就会少一些，却踩中了人们对合法权益维护的那根弦。

关键是，本身存在的一些疑点没有解决，并且还有主流媒体提出质疑的情况下，想消除来自民间的怒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大材研究认为，咱们的企业，即使在地方上非常强，属于地方重点保护与扶持的对象，如果遇到同类情况，遭遇严重质疑的情况下，请冷静做出判断，该采用哪种合适的应对办法，而不是凭借自己实力很强、对本地税收贡献很大，就能任意而为。

说起损害商业信誉罪，顺便介绍另外一个案子，以前中联重科曾起诉过《新快报》记者陈永洲，长沙警方当时也是跨省抓人，也引发轩然大波，刚开始的声浪可能不比这次差，可以与鸿茅药酒案放到一起做个比较。

据新华网消息，2013年10月18日，湖南省警方跨界刑拘陈永洲。5天后，《新快报》在头版刊登声明，要求湖南警方“放人”，羊城晚报报业集团呼吁有关方面严格依法办事，保护正常舆论监督。一时舆论哗然，长沙警方身处风口浪尖。

但刑拘5天后，长沙公安局向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表示，刑拘《新快报》记者，是因为从2012年9月26日到2013年8月8日，陈永洲未到中联重科进行实地调查和核实的情况下，捏造虚假事实，通过媒体平台发表关于中联重科的负面文章，一共18篇，其中陈永洲署名14篇。

长沙公安局认定，陈永洲捏造的主要事实有三项，一是捏造中联重科的管理层收购旗下优质资产，进行利益输送，造成国资流失。二是捏造中联重科一年花掉5.13亿广告费。三是捏造中联重科销售和财务造假。报道过程中，陈永洲没有具体依据，没有向相关监管、审核和会计师事务所咨询，只凭自己的主观臆断。

到10月26号时，陈永洲的审讯视频就曝光了，CCTV朝闻天下做了报道，其中提到自己在发表负面报道的过程中，收取了中间人的费用。

都涉及到跨省刑拘，陈永洲与中联重科一案中，舆论反弹后来没有那么强烈，但谭秦东与鸿茅药酒一案却引社会哗然，中间的差别是比较明显的：

一个是影响面的问题，谭秦东只发表了1篇文章，还只是在自己的美篇上，阅读量只有2000多，而陈永洲的文章主要发《新快报》，署名14篇，而且后面有大量转发，造成的影响不可相提并论，天壤之别。

二是企业本身的情况，陈永洲的报道里，有一些是原创内容，不是引述第三方的信息，而且没有从专业机构获取证据，中联重科有没有问题，没有国家有关机构的处罚凭证，所以长沙公安提到了“捏造”。（当然，这也涉及到了记者报道的边界问题，该如何把握，如何区分捏造与边界跨越？这里不做讨论）

再看谭秦东的情况，所发网帖里的内容，不少都是引自第三方机构，还有权威媒体的报道，确实有国家机关对鸿茅药酒“暂停销售”等处罚，应该谈不上捏造，或者要看捏造了什么。

三是执法机构的效率问题，陈永洲被刑拘后，引发舆论关注，长沙公安马上公布了刑拘理由，反应非常迅速。后面还有质疑声音的情况下，几天内就把审讯视频公开，让大家看视频，判断是非。

再看凉城县的情况，反差比较大，从1月份刑拘，到现在都已经3个月了，看不到明确的进展。

大材研究了解到，起前段时间，知名作家六六怒怼京东，直接发文《无赖京东》，转发量堪称惊人，后面京东股价跌了1.68美元，市值蒸发150亿元人民币，损失够大了吧！

当时京东发了个声明，有一条也是说将相关内容进行了保全公证，并将坚决采取法律手段进行维权。消费者们实在看不过去了，你平台上的商家犯了错，居然还这么嚣张，批评也是相当多。

京东后面真报案了？真起诉了？没有，高管道歉，表示要整改，进一步提升客户体验。后面大伙儿觉得京东很诚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是好公司。

所有的事情，都遵循一个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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