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华是在向赵二宽详细汇报市场开发失利的情况时，知道了苦楝花和刘静是老板的大学同学。

“这就是我为什么派你过去，而不亲自去的原因。可你也太让我失望了，你说说你吧，一个大老爷们，还竞争不过人家两个小女生。上一笔单子吧，我们只占了小份，小就小吧，可毕竟还有我们的份，可这次，人家竟然直接把我们给踢到一边去了，你也知道，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丢不起这个人呀，这以后如果在老同学面前，提起这件事，我的脸往哪里搁呀。”

稍停了一下，赵二宽在电话中继续说道：“记住，你的工资，可是我们所有员工当中，最高的。”他在电话里数落着、抱怨着。这让王明华感觉很惭愧，很难堪。看来，高薪并不是好拿的，高薪意味着高压力，意味着退路少，还意味着不能给公司丢面子。

“老板，不是我不努力，我也去了好几次，可这家是民营医院，股份制，不是国营医院。公关国营医院的那套规则，在这里现在统统不管用，人家就认一个价格，可我们是代理的人家的产品，说本质点，是二道贩子，没有人家厂家直接供货有价格优势，这就是我们这次没有拿到订单的原因，你要理解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王明华极力辩解着，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哪怕不挣钱，只要不亏钱，我们都干，我们要敢于跟任何公司竞争，现在，其他市场的业务拓展的很迅速，我计划明年要跟一些医药厂家合作，降低生产成本，另外，如果发展顺利，我还准备收购一些药厂，我们要大干一番，要成为华北第一，到那时候，哼，我们就是北方的医药行业的龙头老大！”赵二宽又开始他的宏伟构画了，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但不知为何，他的计划基本上还都能实现。不能不说，赵二宽在自己涉足的医疗领域还是很有远见的。而给下属透露这样的规划，其实是便于下属了解企业的发展趋势，也能更好地笼络下属。

“我知道了，老板，我会尽力的！”放下电话，王明华心里有些颓然。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跟着人家做事，有时不能不低姿态的。其实，自己做工作还是很用心的，甚至说是很付出和投入的，为了研究政企一体化的客户，他甚至看了《厚黑学》，明白了“脸厚心黑”的道理，懂得了如何去迎合那些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的领导们，他给一些主管领导送过钱，甚至还通过邀请他们去娱乐场所，比如洗浴中心、商务会所、恋歌房、度假村等地方，陪他们打麻将，或给他们找营销等等。有时候，单纯的送钱作用是不大的，“孔方兄”有时并不是万能，但加上美女，就较为保险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一点都不错。他看到过一些在电视上，慈颜善目，话语铮铮，看起来犹如正人君子的人，背地里，却我行我素，吃喝嫖赌，贪污索贿，干着肮脏的勾当，这些，他都不怕的，他牢记一句话：“不怕领导有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当年的厦门远华“红楼”大案，他看了好多遍，也悟出了很多道理。他自以为他对人性理解的够透的了，可这次，他却栽了跟头。在反思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一遍遍地在头脑中过电影，突然，他灵光一现，心中竟然豁然开朗了：这次之所以失败，其实是因为自己弄错了对象，犯了照抄照搬的“古板主义”和“教条主义”错误，不同体制的客户，其需求核心点是不同的。看来，下次如果还遇到这类客户，就要采取另外的方式，可什么方法比较好呢？他眉头蹙成了一条线，心烦意乱地想着。

而在另一边，接到医院订单通知的苦楝花和刘静，却在欢呼雀跃之余，商量着如果再遇到王明华，要不要告诉他，她们跟他老板是同学的事实。

“告诉他吧，早晚都会知道的，说不定，他都已经知道！”苦楝花笑着说。

“嗯，也是，这样，我们在一起，会更坦然些，不然，总感觉有些掖着、藏着的，心里别扭，老不踏实！”刘静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每一次的成交，她都犹如注入了兴奋剂，这也许是婚姻失败后，为数不多的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了。当然，她早已转正了，工资又增加了3000元，这些，都让她无比快乐。

接下来洽谈的一家医院，是一家老字号，规模及效益，仅次于康甲医院。经过多方调研之后，她们知道了这家医院的一些内情，一个有政府背景的主管财务的副院长，能够左右医院的采购，只要把他摆平，这桩买卖就成了。可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们并不很了解。

在去了两次医院之后，那位40岁上下，长的高高大大，穿着雪白的工作装，皮肤白的有些发红，纤细的汗毛孔象褪过毛的白条猪的肖院长，才答应晚上跟她们一起吃饭。

“今天下午，也就是你们走了之后，又有一个厂家的销售经理过来跟我谈，说给我回扣什么的，我感觉不可思议，你们想想，我缺钱吗？我老爸是卫生局长，我们医院的效益又很好，明的工资、奖金，暗的福利、补助，还有一些岗位津贴等等，已经不少啦！”在到了一家高档酒店的包间之后，肖院长边用服务员递过来的消过毒的湿毛巾擦手、擦胳膊，边有些炫耀，有些不屑地说。

“是啊，一看肖哥就不是爱财的人，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也要看是什么鬼，对于视金钱为粪土的鬼，你给再多的钱，也没用，你说是不是，肖院长？”刘静向后理了一下汗湿的头发，一本正经地看着正襟危坐的肖院长说。

“是，是，要看人嘛！”他呷了一口茶水，回味着那句话，突然，他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味，可又不好说什么。

“刘静说的也对，人间除了金钱之外，还有很多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亲情、友情、爱情等等这些情感的东西！”一旁忍俊不禁的苦楝花，赶紧出来打圆场，叉开话题。

“是的，这个我认可，情感比金钱重要，金钱算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而情感让人牵肠挂肚，荡气回肠！”肖院长好像是在主席台上做报告。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

“当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比如，没有钱，你们能给我们产品嘛？没有钱，男人能讨到老婆嘛？不是金钱太丑恶，而是现在的人太物质，社会就是这样！当然，金钱也不是全部！”他洋洋得意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些居高临下。

“肖哥说的很经典啊，这年头，其实，金钱和情感都很重要，《梅花三弄》那首歌里，不是有一句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嘛，情感可以感天地，泣鬼神，而金钱可以让我们生活的更好，让我们更充分地享受现实丰富的物质生活，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人生来不就是享受的嘛？”刘静笑眯眯地看着肖院长，感受着他的反应。

“哎呀，遇到知己啦，看来我们在很多方面的认识上，是有共同点的，来，今晚不开车了，一会我让人接我，陪你们喝几杯！”说完，他拿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白酒瓶，给三个酒杯倒满。

“肖院长，我不能喝白酒的，对不起啊，我以茶代酒，好吗？”看着面前晶莹透亮已盈满液体的酒杯，苦楝花赶紧摆着手说道。

“两位小妹，我问你们一句话，这次100万的单子，你们要不要？”他前倾着身子，瞪着眼睛看着她俩。看两人默不作声，他接着强调道：“现在，可是还有好几家公司，都在等我回话的，你们说吧！”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塞进自己的嘴里，边大口地嚼，边用眼睛继续看着她们。

“这样好了，肖哥，我陪你喝好吗，我老同学她不能喝白酒的。”刘静感觉自己喝白酒是没问题的，这样的场合，她以前经历的太多了，她想为苦楝花挡一挡。

“那不行，必须我们都喝。另外，先说好了，一杯酒，就是5万元的订单，喝一杯，就是5万，我说话算话！”肖院长似乎有些未喝先醉，嗓门很大。

“那好，我舍命陪君子！”苦楝花站起身来，有些悲壮地端起酒杯，“来，先敬肖院长一杯，希望您多多帮忙！”说完，她一口喝干！刹那间，67度的老白干开始在嘴里、嗓子里一直到胃里，剧烈翻腾，她几乎要吐出来，眼泪也呛出来了。

“好，5万啦，我现在就记住！”肖院长让服务员拿过纸笔，画了“正”字的“一”横。回过身来，又跟刘静碰了一下，然后，一扬脖，一杯酒干净利落地进肚，那喝酒的架势，那端起酒杯划起的优美弧线，那种喝酒的老道，让人叹为观止。

“小妹，你老家是哪里的？”在喝了一阵之后，肖院长从兜里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大中华，递给苦楝花，没有接，递给刘静，她大方地接下了，并顺手拿过打火机，殷勤地给他点上，又老练地给自己点着。

“小妹，你是南方人吧？”看刘静忙完了，他吐了一口烟圈，继续问道。

“仙都 ，峨山的，那里景色秀丽，气候湿润，出了很多美女，哈哈！”刘静随意地弹着烟灰，笑着回应道。

“哎呀，怪不得你的皮肤这么好，跟水土有关系呀。”肖院长上下打量着酒后更显妩媚的刘静。

“来，我给你看看手相！”他说。“你还会看手相？真的？”刘静向肖院长的座位靠了靠。

“是啊，会看的，来，我给你看看吧！”说完，不顾在一旁正喝茶的苦楝花，就把刘静的手放进手心里。

“你呀，看来爱情很不顺呀……不过，事业线还不错，以后应该属于大富大贵之人……你的寿命以后也会很长的……”他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刘静的手，反复地端详着。

此时，平时喝白酒极少的苦楝花突然胃里一阵涌动，想呕吐，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跑出了包间。

到了卫生间，刚找到水池，她就一阵翻江倒海地吐，接下来是干呕，她甚至有一种想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的感觉。在吐了一会之后，她感觉胃里平静了，她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感觉头脑清醒了些。于是，她走出卫生间，先到吧台，把饭钱结了，这才走到包间门口。她看到服务员正在门口立着，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就一拧门把手，门开了，可她也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呼吸几乎窒息，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